聖人的困惑


牐牽墒牽孔府在兵慌馬亂的民國時期,由於大清朝消亡了,孔府斷了皇宮的恩賞和年俸,也取消了賣官制,再加上各地的田租收不上來,帳房裡竟然經常沒有銀兩,家裡來了客人,還得當差的自己墊上錢出去打酒呢!後來,孔家人竟不得不將一些貴重物品典當出去,變賣出去,以此貼補家用。
牐牭蹦輳我游孔府孔林孔廟時,印象並不很深,只覺著孔府太大了,宅舍太多了,屋裡太陰暗了。沉重的歷史,在曲阜留下了一座宮殿一般恢弘的建築群落,也為後來者提供了一個觀光懷古的好去處。沉重的孔府,同樣也為遊客們留下了許多沉重的思考!
牐牽贅,是一個讀書明經的地方,是一個好禮尚德的地方,是一個倡導“仁義禮智信”的聖地,可在這裡,卻有兩位正宗後裔倍受磨難——清代著名書法家孔繼,才華橫溢,書法精道,可他在世時,由於家族產生的矛盾竟被扣上了反叛朝廷和家族的罪名,竟被親友們將他從孔氏家族中除名了。尤其可悲的,是他下世後,他的棺木竟被人用幾條冰冷的鐵鏈纏得緊緊的,用意不就是讓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嗎?

牐犓的弟弟,也是一位專心治學的史家,他傾入全部心血研究撰寫了《乾隆甲子孔子世家譜》以及禮樂詩歌等著述,可他卻因著書立說給自己惹了大禍,年邁時竟被定罪充軍,沒多久就因病狠交加亡故了。想來,以詩書禮儀稱道的聖人之家,府內楹聯上刻著“天下文章莫大乎是,一時賢者皆從之由”的聖府之內,真正能夠耐著寂寞潛心做學問的人,境遇竟是如此慘痛,可謂“滑天下之大稽”吶!有句話說——哀,莫大於心死。想來,孔老先生的這兩位正宗傳人,兩位學者,在他們被定罪以前,他們的心大概已經死了吧?
牐牽贅,是一個“居家思儉,守職宜勤”的地方,是一個提倡節儉的所在。可在這裡,甭往遠看,只在清代興盛時期,孔家的土地就達百萬畝,散布於五省數十縣,此為一奇!孔府的僕人,不僅在府內當差的人丁很旺,還有繁多的入了孔家戶籍在府外為孔府效力的戶家呢!諸如屠宰戶、養殖戶、香米戶、燒水戶、灑掃戶、司茶戶等等。甚至還有專門為孔家做笤帚的、做花炮的、冬天送凍的送劈柴的“冰差”“柴差”等等。孔家有了紅事,“吹奏戶”就去吹打;孔家有了白事,不僅有人前去奏樂,“哭喪戶”還去哭喪呢!孔家人吃豆芽,不吃豆芽瓣兒,於是又出現了專門為孔家擇除豆芽瓣兒的“擇豆芽戶”,這也為一奇!
牐牽準胰耍平時的穿戴極為普通,比如小孩兒們只穿藍布大褂兒,黑布鞋,小辮子上扎著紅頭繩兒。可在孔子後裔的會議錄中,卻很明了地描述了他們的衣服多得數也數不清的真實情況。民國時期的衍聖公,一年最少要做四百多套包括灰鼠皮和裘皮在內的高檔服裝,服裝太多了只能讓專門服侍的僕人按著《找衣薄》來查找。根據其後裔回憶,他們的宅舍里的窗簾、帷幔以及炕單兒和被面兒,都是普通的藍布和花布,可在這做高門大府裡面,還專門僱傭著養蠶的紡綢的繡花的用人呢!在孔府前堂樓前的一面照壁上,過去還請匠人畫了一幅“貪吃日頭”的漆畫——根據說“貪”是一種貪得無厭的怪物,它的四個爪子踩著金銀,正在張大了血盆大口吞食太陽呢!當初,連孔老先生的後人都不明白為什麼要畫這么一幅畫兒呢?



牐牳據近代孔子後裔的回憶,他們小的時候沒有任何玩具,孔府是不會從高牆之外購買那些時興玩意兒的。他們,實在無聊了,也只能品玩家裡的珍珠翡翠等等物件兒。他們也玩兒“過家家”,他們玩兒的娃娃,竟是他們從後花園兒拔了野草編紮起來的。他們悶極了,就爬到一處堆在高牆內的土堆上,從牆內貪婪地觀望著外面的世界,觀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觀望著擔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還有遠處一些店鋪的門臉兒。他們都是聖人的後裔,聖人之家已將他們約束成了小聖人一般模樣,所以他們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日復一日地年復一年地在陰暗的孔府里學著總也學不完的詩書禮儀,他們不可能象城裡鄉里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樣隨意玩耍,因此他們的童年生活是單調而乏味的。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生活在孔府之內的孩子們,又怎能走出深宅大院結交良師益友呢?孔老先生地下有知,又會作何感想呢?他一定會感到極為困惑吧?

※本文作者:阿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