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白馬王彪》一詩,是繼屈原《離騷》之後,中國文學史上又一首長篇抒情詩。詩的正文共80句,400字,篇幅之長,結構之巧,感情之深都是在古典文學作品中罕見的。
全詩氣魄宏偉,結構嚴謹。曹彰之死有如一個陰影籠罩全篇,由此構成的悲劇氣氛,在序文和1、5、6、7各章里都反覆渲染,突出了這一事件的嚴重後果。中間“欲濟川無梁”,“中途絕無軌”,“欲還絕無蹊”的“三無”,把作者走投無路,進退失據,悲憤交加的境遇和心情聯結起來,並使文氣貫通,前後勾連,全詩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結構的渾然一體,和各章之間運用轆轤體有密切的關係。轆轤體即修辭學裡的“頂真格”,它要求行文在段與段或句與句之間用相同的字句相互銜接。古代《詩經》中的《文王》和《既醉》兩篇;樂府詩《平陵東》、《西洲曲》都運用了這種形式。《贈白馬王彪》除第1章和第2章沒有使用轆轤體(《古詩源》把第1章和第2章視為一章)之外,其餘各章都用了。如第2章的末句是“我馬玄以黃”,第三章的首句就是“玄黃猶能進”;第三章的末句是“攬轡止踟躕”,第四章的首句就是“踟躕亦何留”,下皆仿此。這種手法能夠使結構緊湊、段落分明而又便於人們記憶和傳誦。
抒情的方式也時有變化,有時直抒胸臆,有時卻把抒情和敘事、寫景結合起來。“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梁”,“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縱橫”,看起來是敘事,實際是抒情。第4章借景抒情,情景相生,發人深思,耐人尋味。作者噤若寒蟬,大膽寫了這首詩,不也正像“寒蟬哀鳴”嗎。詩中的寒蟬、歸鳥、孤獸都是詩人自身的寫照。冷落空曠的秋季原野,也是當時詩人所處的政治環境的形象再現。
恰當比喻不僅可以收到強烈的藝術效果,而且免於授人以柄。把監國使者比之為“鴟梟”、“豺狼”和“蒼蠅”,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史學家陳壽曾說:“魏世王公,既徒有國土之名,而無社稷之實,又禁止壅隔,同於囹圄;位號靡定,大小歲易;骨肉之恩乖,《常棣》之義廢。為法之弊,一至於此乎!”(《三國志.武文世王公傳.評》)讀了《贈白馬王彪》一詩,就會深刻理解這種歷史上統治階級內部鬥爭的複雜性和尖銳性。
清人方東樹在其《昭昧詹言》中評此詩曰:“氣體高峻雄深,直書見事,直書目前,直書胸臆,沈鬱頓挫,淋漓悲壯,與以上諸篇空論泛詠者不同,遂開杜公之宗”(卷2),這是側重詩的風格和表現手法而言的。所謂“空論泛詠者”指上文方氏評論過的曹植的《蝦篇》、《箜篌引》、《怨歌行》、《名都》、《美女》、《白馬》、《遠遊》等。方氏所論,大體近是。杜甫無疑受到過曹植的影響,他說過:“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建親”(《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的話。但說“開杜公之宗”,則言過其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