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名句——《詩經·國風·周南·卷耳》

《詩經·國風·周南·卷耳》原文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詩經·國風·周南·卷耳》注釋

⑴采采:毛傳作採摘解,朱熹《詩集傳》云:“非一采也。”而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則認為是狀野草“盛多之貌”。卷耳:又名蒼耳,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實呈棗核形,上有鉤刺,名“蒼耳子”,可做藥用。嫩苗可食。

⑵頃筐:淺而易盈的竹筐。一說斜口筐。

⑶嗟:語助詞,或謂嘆息聲。

⑷寘(zhì至):擱置。周行(háng杭):環繞的道路,特指大道。

⑸陟:升;登。彼:指示代名詞。崔嵬(wéi 違):山高不平。

⑹虺隤(huī tuí灰頹):疲極而病。

⑺姑:姑且。罍(léi 雷):器名,青銅製,用以盛酒和水。

⑻永懷:長久思念

⑼玄黃:黑色毛與黃色毛相摻雜的顏色。

⑽兕觥(sì gōng 四公):一說野牛角制的酒杯,一說“觥”是青銅做的牛形酒器。

⑾永傷:長久思念。

⑿砠(jū 居):有土的石山,或謂山中險阻之地。

⒀瘏(tú 途):因勞致病,馬疲病不能前行。

⒁痡(pū 撲):因勞致病,人過勞不能走路。

⒂云:語助詞。云何:奈何,奈之何。吁(xū 虛):憂愁。

  《詩經·國風·周南·卷耳》譯文

采呀采呀采卷耳,半天不滿一小筐。我啊想念心上人,菜筐棄在大路旁。

攀那高高土石山,馬兒足疲神頹喪。且先斟滿金壺酒,慰我離思與憂傷。

登上高高山脊樑,馬兒腿軟已迷茫。且先斟滿大杯酒,免我心中長悲傷。

艱難攀登亂石岡,馬兒累壞倒一旁,僕人精疲力又竭,無奈愁思聚心上!

《詩經·國風·周南·卷耳》賞析

《卷耳》是一篇抒寫懷人情感的名作。其佳妙處尤其表現在它匠心獨運的篇章結構上。舊說如“后妃懷文王”、“文王懷賢”、“妻子懷念征夫”、“征夫懷念妻子”諸說,都把詩中的懷人情感解釋為單向的;另外,日本的青木正兒和我國的《詩經》專家孫作雲還提出過《卷耳》是由兩首殘簡的詩合為一詩的看法。這些看法反映出對《卷耳》篇章佳妙布局認識不足的缺陷。

《卷耳》四章,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婦女的口吻來寫的;後三章則是以思家念歸的備受旅途辛勞的男子的口吻來寫的。猶如一場表演著的戲劇,男女主人公各自的內心獨白在同一場景同一時段中展開。詩人堅決地隱去了“女曰”、“士曰”一類的提示詞,讓戲劇衝突表現得更為強烈,讓男女主人公“思懷”的內心感受交融合一。首章女子的獨白呼喚著遠行的男子,“不盈頃筐”的卷耳被棄在“周行”——通向遠方的大路的一旁。順著女子的呼喚,備受辛苦的男子滿懷愁思地出現;對應著“周行”,他正行進在崔嵬的山間。一、二兩章的句式結構也因此呈現著明顯的對比和反差。第三章是對第二章的復沓,帶有變化的復沓是《詩經》中最常見的章法結構特徵,這種復沓可以想像為是一種合唱或重唱,它強有力地增加了抒情的效果,開拓補充了意境,穩定地再現了音樂的主題鏇律。第四章從內容分析仍是男子口吻,但與二、三章相差很大。這類《詩經》中經常用的手法稱為單行章斷,比如《召南·采蘩》、《召南·行露》,《周南·葛覃》、《周南·漢廣》、《周南·汝墳》等詩中都有此類手法。這類手法是合唱形式的遺存,可以想像這是幕後迴蕩的男聲合唱。其作用是渲染烘托詩篇的氣氛,增強表演的效果。

《卷耳》的語言是優美自然的。詩人能夠熟練地運用當時的民謠套語。《周易·歸妹三·上六》:“女承筐,無實;士刲羊,無血。”“女承筐,無實”正與《卷耳》首句“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對應。把民謠用作套語,像一個套子一樣放在詩章句首,為詩奠定韻腳、句式的基礎和情感思緒的習慣性暗示,這是《詩經》的起興手法的一例。詩人善於用實境描畫來襯托情感。旅途的艱難是通過對山的險阻的描摹直接反映出來的:詩人用了“崔嵬”、“高岡”、“砠”等詞語。而旅途的痛苦則是通過對馬的神情的刻畫間接表現出來的:詩人用了“虺隤”、“玄黃”、“瘏矣”等詞語。而描摹山、刻畫馬都意在襯托出行者懷人思歸的惆悵。“我姑酌彼金罍”、“我姑酌彼兕觥”,以酒澆愁,便是正面對這種悲愁的心態提示。全詩的最後是以一種已類化的自問自答體收場的:“云何?吁矣!”它既是對前兩章“不永懷”、“不永傷”的承接,也是以“吁”一字對全詩進行的總結,點名“愁”的主題,堪稱詩眼。

懷人是世間永恆的情感主題,這一主題跨越了具體的人和事,它本身成了歷代詩人吟詠的好題目。《卷耳》為我國詩歌長河中蔚為壯觀的一支——懷人詩開了一個好頭。其深遠影響光澤後世。當讀者吟詠徐陵《關山月》、張仲素《春歸思》、杜甫《月夜》、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元好問《客意》等抒寫離愁別緒、懷人思鄉的詩歌名篇時,都可以回首尋味《卷耳》的意境。

  《詩經·國風·周南·卷耳》作者簡介

《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共收錄周代詩歌305篇。原稱“詩”或“詩三百”,漢代儒生始稱《詩經》。現存的《詩經》是漢朝毛亨所傳下來的,所以又叫“毛詩”。

據說《詩經》中的詩,當時都是能演唱的歌詞。按所配樂曲的性質,可分成風、雅、頌三類。“風”包括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等15國風,大部分是黃河流域的民歌,小部分是貴族加工的作品,共160篇。“雅”包括小雅和大雅,共105篇。“雅”基本上是貴族的作品,只有小雅的一部分來自民間。“頌”包括周頌、魯頌和商頌,共40篇。頌是宮廷用於祭祀的歌詞。一般來說,來自民間的歌謠,生動活潑,而宮廷貴族的詩作,相形見絀,詩味不多。

《詩經》是中國韻文的源頭,是中國詩史的光輝起點。它形式多樣:史詩、諷刺詩、敘事詩、戀歌、戰歌、頌歌、節令歌以及勞動歌謠樣樣都有。它內容豐富,對周代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如勞動與愛情、戰爭與徭役、壓迫與反抗、風俗與婚姻、祭祖與宴會,甚至天象、地貌、動物、植物等各個方面都有所反映。可以說,《詩經》是周代社會的一面鏡子。而《詩經》的語言是研究公元前11世紀到公元前6世紀漢語概貌的最重要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