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恪簡介

諸葛恪

諸葛恪(203—253年),字元遜,琅邪陽都(今山東沂南南)人,三國時期吳國名將。

諸葛恪是吳國名臣諸葛瑾(諸葛亮兄長)長子,從小即有才名,平日辯難析疑,少有人及。孫權對他非常欣賞,對諸葛瑾說:“人言藍田生玉,如今看來,真是一點不假。”

諸葛恪二十多歲,被拜為騎都尉,與顧譚、張休等人隨侍太子孫登講論道藝,所以成了太子的賓友。後來,從中庶子轉任左輔都尉。

其父諸葛瑾臉長似驢。孫權喜歡和他開玩笑。一次,大會群臣,孫權使人牽一驢。眾人大笑。因為驢的臉上有一標籤,上曰:“諸葛子瑜。”“子瑜”是諸葛瑾的表字。諸葛恪跪到孫權面前,說:“乞請竺益兩字”(《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孫權同意,諸葛恪便在標籤下方接著寫了“之驢”二字。在座的人又歡笑起來,孫權也很高興,把這驢賜給了他。

過幾天,孫權又見到諸葛恪,問他:“卿父與叔父孰賢?”諸葛恪應聲回答:“臣父為優。”孫權問其故。諸葛恪說:“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為優”(《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孫權聽罷,禁不住大笑。便命諸葛恪依次給大家斟酒。斟到張昭面前,張昭先已有了幾分酒意,不肯再喝,對諸葛恪說:“此非養老之禮也。”孫權說:“卿其能令張公辭屈,乃當飲之耳。”於是諸葛恪反駁張昭:“師尚父(呂尚)九十,秉旄仗鉞,猶未告老也。今軍旅之事,將軍在後,酒食之事,將軍在先,何謂不養老也”(《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張昭無話,只好飲酒。

後蜀國有使者到,群臣畢集。孫權對蜀國使者說:“此諸葛恪雅使至騎乘,還告丞相,為致好馬。”諸葛恪當即跪在孫權面前拜謝。孫權感到奇怪,問他:“馬未至面謝何也?”諸葛恪說:“夫蜀者陛下之外廄,今有恩詔,馬必至也,安敢不謝”(《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據記載,孫權設宴招侍蜀使費禕,提前命令群臣:“蜀使到來,只管低頭飲食,不要理他。”於是,費禕進來時,只有孫權陣下飲食,群臣仍舊低頭用餐。費棉見狀,嘲弄他們說:“天上鳳凰來翔,麒麟為之吐哺,一群驢騾無知,低頭飲食如故。”諸葛恪回敬他:“我們栽植梧桐,本為接待鳳凰,何處飛來燕雀,也稱什麼‘來翔’,何不用彈射之,讓他返回故鄉。”費柿因吃餅,寫成《麥賦》,諸葛恪則寫《磨賦》,眾人稱讚不已。

表現諸葛恪才思敏捷、善於應對的事還有好多。孫權覺得他很不尋常,想考察他的能力。任命他為代理節度,節度掌管部隊的糧食供應,往來文書繁瑣,他不太喜歡。

當時吳國士兵實際上是生產奴隸,他們生產的產品由孫權和諸將分占,但養兵的費用仍由農民來承擔。因此,吳孫權及諸將都不斷地驅略民眾,擴大兵額。

諸葛恪把目光轉到了居住在丹楊郡的越族(三國時,分布在今蘇、皖江南及浙、贛、閩山區的土著居民,史稱“山越”。長期以來不服統治,吳為增強實力,強征為兵,山越輒起反抗,丹陽地區尤甚)身上。他認為丹楊山勢險峻,民風果敢剛勁。以前雖也在那裡徵發過兵眾,但征的不過是邊緣縣分的平民,很少有深遠腹地的人。於是,他屢次請求出任丹楊地區的長官,想去把那裡的兵員全部調發出來,並說,只要三年,就可徵得甲士四萬人。實際上是虜獲四萬生產奴隸。

朝中官員議論紛紛,以“丹楊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鄱陽四郡鄰接,周鏇數千里,山谷萬重,其幽邃民人,未嘗人城邑,對長吏,皆仗兵野逸,白首於林莽。逋亡宿惡,鹹共逃竄。山出銅鐵,自鑄甲兵。俗好武習戰,高尚氣力,其升山赴險,抵突叢棘。若魚之走淵,猿狖之騰木也。時觀間隙,出為寇盜,每致兵征伐,尋其窟藏。其戰則蜂至,敗則鳥竄,自前世以來,不能羈也”(《三國志·諸葛恪傳》)為原因,認為此事難行。

諸葛瑾聞後,也認為此事難做。他嘆息說:“恪不大興吾家,將大赤吾族也”(《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只有諸葛恪信心百倍,盡力陳述必勝的道理。

嘉禾三年(234年),孫權拜諸葛恪為撫越將軍,領丹楊太守,撥給他手執棨戟的騎兵三百人,授官儀式完畢後,孫權還特意命令擺好儀仗,興作鼓吹,引導簇擁他回家。諸葛恪時年三十二歲。

諸葛恪到任後,採用武力圍困與招撫並用的方針,發放公文給四郡所轄屬縣的長官,命令各郡嚴守疆界,嚴肅法紀,已歸順的山民,一律設屯聚居。隨後,調集各路將領,派兵據守險要峪口,修築圍困工事,不與山越交兵,又令士兵全部搶收田野成熟的稻穀。山越人新谷無收,舊穀食盡,因饑饉而被迫出山歸降。諸葛恪下令:“山民去惡從化,皆當撫慰,徙出外縣,不得嫌疑,有所執拘”(《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山民周遺,過去橫暴為惡,如今困迫無路,只好出山,心仍存異志,準備伺機為亂,臼陽縣長鬍伉知他心思,把他綁送到郡府。諸葛恪認為胡伉違反了“不得扣押、拘禁山民”的教令,將其斬首。山民聽說胡伉被殺經過,知道官府只是想讓大家出山,沒有別的意思。於是大批山民扶老攜幼,紛紛歸降。

至六年(237年)十月,先後收服達10萬餘人。諸葛恪將其中丁壯4萬餘編入軍隊,其餘遷居平原從事生產,成為政府直接控制的編戶平民。孫權把所得人眾,分給諸葛恪一萬人,其餘的分給各位將領。

孫權嘉賞諸葛恪的功績,派尚書僕射薛綜赴軍慰勞。薛綜先移文諸葛恪道:“山越恃阻,不賓歷世,緩則首鼠,急則狼顧。皇帝赫然,命將西征,神策內授,武師外震。兵不染鍔,甲不沾汗。元惡既梟,種黨歸義,蕩滌山藪,獻戎十萬。野無遺寇,邑罔殘奸。既掃凶慝,又充軍用。藜莜稂莠,化為善草。魑魅魍魎,更成虎土。雖實國家威靈之所加,亦信無帥臨履之所致也。雖《詩》美執訊,《易》嘉折首,周之方、召,漢之衛、霍,豈足以談?功軼古人,勛超前世。主上歡然,遙用嘆息。感《四牡》之遺典,思飲至之舊章。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稿賜,以旌茂功,以慰劬勞”(《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拜諸葛恪為威北將軍,封都鄉侯。諸葛恪請求率兵在廬江皖口屯田,到皖口後,派輕兵襲擊舒縣,俘獲該縣百姓,然後回軍。諸葛恪還向遠處派遣偵察人員,察看道路和險要關隘的形勢,想要攻取壽春。孫權認為時機不成熟,沒有同意。

赤烏年間,魏將司馬懿欲攻諸葛恪,孫權想發兵接應,可望氣者說不利於出兵。於是讓諸葛恪移守柴桑。諸葛恪得知丞相陸遜對自己有意見,便寫信給他,書曰:

“楊敬叔傳述清論,以為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愚以為君子不求備於一人,自孔氏門徒大數三乾,其見者七十二人。至於子張、子路、子貢等七十之徒,亞聖之德,然猶各有所短,師辟由喭,賜不受命,豈況下此而無所闕?且仲尼不以數予之不備而引以為友,不以人所短棄其所長也。加以當今取士,宜寬於往古,何者?時務從橫,而善人單少,國家職司,常苦不充。苟令性不邪惡,志在陳力,便可獎就,騁其所任。若於小小宜適,私行不足,皆宜闊略,不足縷責。且士誠不可纖論苛克,苛克則彼賢聖猶將不全,況其出入者邪?故曰以道望人則難,以人望人則易,賢愚可知。

自漢末以來,中國土大夫如許子將輩,所以更相謗訕,或至為禍,原其本起。非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盡如禮,而責人專以正義。夫己不如禮,則人不服。責人以正義,則人不堪。內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責,則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則小人得容其間。得容其間,則三至之言,浸潤之譖,紛錯交至。雖使至明至親者處之,猶難以自定。況已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張、陳至於血刃,蕭、朱不終其好,本由於此而已。夫不捨小過,纖微相責,久乃至於家戶為怨,一國無復全行之士也”(《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信中主要講述了不能求全責備,應以大局為重。時陸遜去世,諸葛恪升任大將軍,假節,駐紮武昌,代陸遜領荊州刺史。

公元251年12月,孫權病,而太子年少,徵召諸葛恪以大將軍領太子太傅,中書令孫弘領少傅,總統軍國大事。第二年四月,孫權垂危,召諸葛恪、孫弘、及太常滕胤、將軍呂據、侍中孫峻等人囑託後事。第二天,孫權去世。孫弘平時與諸葛恪不和,害怕以後受制於他,便封鎖孫權去世的訊息,想矯詔除掉他。諸葛恪聞知,殺死孫弘,發布孫權死訊,為之治喪,並寫信給弟弟公安督諸葛融,書曰:

“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棄萬國,群下大小,莫不傷悼。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隸,是以悲慟,肝心圮裂。皇太子以丁酉踐酋號,哀喜交並,不知所措。吾身受顧命,輔相幼主,竊自揆度;才非博陸而受姬公負圖之託,懼忝丞相輔漢之效;恐損先帝委付之明,是以憂慚惶惶,所慮萬端。且民惡其上,動見瞻觀,何時易哉?今以頑鈍之姿,處保傅之位,艱多智寡,任重謀淺,誰為唇齒?近漢之世,燕、蓋交遘,有上官之變,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又弟所在,與賊犬牙相錯,當於今時整頓軍具,率厲將士,警備過常,念出萬死,無顧一生,以報朝廷,無忝爾先。又諸將備守各有境界,猶恐賊虜聞諱,恣睢寇竊。邊邑諸曹,已別下約敕,所部督將,不得妄委所戍,徑來奔赴。雖懷愴但不忍之心,公義奪私,伯禽服戎,若苟違戾,非徒小故。以親正疏,古人明戒也”(《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孫亮即位,年僅十歲,拜諸葛恪為太傅。諸葛恪為收取民心,廣施德政,“罷視聽,息校官,原逋責,除關稅(取消監視官民情事的制度,罷免耳目之官,免掉拖欠的賦稅,取消關稅)”(《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每一舉措,都儘量給百姓以德澤實惠,民眾莫不高興。諸葛恪每次外出,都有好多人引頸相望,想一睹其風采。

當初,孫權於黃龍元年(229年)遷都建業,二年修築東興堤阻擋湖水,後來征淮南,反而被湖內的船打敗,於是廢堤不治。建興元年(252年)十月,諸葛恪在東興徵集人力,重建大堤,左右依山各築城一座。派留略、全端分守東、西兩城,各帶兵千人,自己則率兵返回建業。

魏認為吳軍入其疆土,恥於受侮,於同年十二月,魏王曹芳分兵三路攻吳:征南將軍王昶進攻南郡(今湖北江陵);鎮南將軍毋丘儉進攻武昌(今湖北鄂城);鎮東將軍諸葛誕、征東將軍胡遵率軍7萬進攻東興(今安徽巢縣東南)。作浮橋渡水,攻打兩城。吳守軍告急,諸葛恪親率援軍4萬,晝夜兼程,急馳東興。胡遵等命令部將建造浮橋、渡過湖面,列陣於堤上,分兵進攻東、西二城。但因城在高峻之處,倉猝間未能攻克。

時諸將皆說:“敵聞太傅自來,上岸必遁走。”唯獨冠軍將軍丁奉說:“不然。彼動其境內,悉許、洛兵大舉而來,必有成規,豈虛還哉?無恃敵之不至,恃吾有以勝之”(《三國志·吳書·丁奉傳》)。諸葛恪上岸後,令丁奉與呂據、留贊、唐咨等人為前鋒,攀山西進,因山路狹窄,行進遲緩。丁奉說:“今諸軍行遲,若敵據便地,則難與爭鋒矣”(《三國志·吳書·丁奉傳》)。於是諸軍避於兩旁,丁奉自率3000人疾速突進,下山後改乘舟楫,時值北風,丁奉順風直下,僅兩日即至東興,占據徐塘(即濡須塢,在今安徽含山西南)。

時天降大雪,魏軍諸將正置酒高會,毫無戒備。丁奉見魏軍前部兵少,對大家說:“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三國志·吳書·丁奉傳》)?遂令眾軍脫去衣甲,丟棄長槍大戟,只帶頭盔和短刀盾牌,率部輕裝突襲魏軍前部營壘,呂據等部也相繼趕到。魏兵遠遠看見,指點大笑,不加防備。誰料吳兵登上堤岸,擂鼓吶喊,奮勇向前,魏軍驚恐潰逃,爭渡浮橋,因超載橋斷,落水及自相踐踏而死者達數萬人,魏軍前部督韓綜、樂安太守桓嘉先後溺死。毋丘儉、王昶等以東興兵敗,皆燒營退走。吳軍繳獲大批軍需物資。吳主進封諸葛恪為陽都侯,加封荊、揚州牧,督中外諸軍事,並賜金一百斤,馬二百匹,繒布各萬匹。

東興克敵之後,諸葛恪遂有輕敵之心。第二年春天,又要出兵。大臣們認為國力不支,軍士疲憊,一致勸阻。諸葛恪不聽。他寫成一篇文章,曉喻眾人。文曰:

“夫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王者不務兼併天下而欲垂祚後世,古今未之有也。昔戰國之時,諸候自恃兵強地廣,互有救援,謂此足以傳世,人莫能危。恣情從懷,憚於勞苦,使秦漸得自大,遂以並之,此既然矣。近者劉景升在荊州,有眾十萬,財谷如山。不及曹操尚微,與之力競,坐觀其強大,吞滅諸袁,北方都定之後,操率三十萬眾來向荊州,當時雖有吞智者,不能復為畫計,於是景升兒子,交臂請降,遂為囚虜。凡敵國欲相吞,即仇雦欲相除也,有仇而長之,禍不在己,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遠慮也。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夫差自恃強大,聞此邈然,是以誅子胥而無備越之心,至於臨敗悔之,豈有及乎?越小於吳,尚為吳禍,況其強大者邪?昔秦但得關西耳,尚以併吞六國,今賊皆得秦、趙、韓、魏、燕齊九州之地,地悉戎馬之鄉,士林之藪。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穴國,不能半之。然所以能敵之,但以操時兵眾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馬懿先誅王凌,續自隕斃,其子幼弱,而專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會。聖人急於趨時,誠謂今日。若順眾人之情,懷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嘆息者也。自本以來,務在產育,今者賊民歲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

若復十數年後,其眾必倍於今,而國家勁兵之地,皆已空盡,唯有此見眾可以定事。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復十數年,略當損半,而見子弟數不足言。若賊眾一倍,而我兵損半,雖復使伊、管圖之,未可如何。今不達遠慮者,必以此言為迂。夫禍難未至而豫憂慮,此固眾人之所迂也。及於難至,然後頓顙,雖有智者,又不能圖。此乃古今所病,非獨一時。昔吳始以伍員為迂,故難至而不可救。劉景升不能慮十年之後,故無以治其子孫。今恪無具臣之才,而受大吳蕭、霍之任,智與眾同思不經遠,若不及今日為國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敵更強。欲刎頸謝責,寧有補邪?今聞眾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閒息,此不右其慮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關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冑生蟣虱,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每覽荊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圖,近風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嘆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疏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歿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文中諸葛恪舉出古今事例,認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不乘此時伐魏,將留下長遠的遺憾。大臣們明知諸葛恪強詞奪理,但形格勢禁,一時無人敢再勸阻。

丹楊太守聶友與諸葛恪素有舊交,寫信勸他說:“大行皇帝本有遏東關之計,計未施行。今公輔贊大業,成先帝之志。寇遠自送,將士憑賴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養銳,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大出,天時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為不安”(《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諸葛恪把自己寫的文章送給聶友,並在後面題字說:“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熟省此論,可以開悟矣”(《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公元253年三月,諸葛恪不顧眾人反對,徵發二十萬人伐魏。吳地百姓騷動,諸葛恪開始失去民心。

諸葛恪欲先到淮南炫耀武力,驅略百姓。有部將勸他:“今引軍深入,疆場之民,必相率遠遁,恐兵勞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即合肥新城,今安徽合肥西北)。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圖之,乃可大獲。”諸葛恪依計,五月於回軍包圍新城,企圖誘敵打援。

時蜀衛將軍姜維與吳呼應,率軍數萬自武都(今甘肅西和西南)出石營經董亭(均在今甘肅武山南),進圍南安(今甘肅隴西東南)。魏處於兩面受敵困境。

魏大將軍司馬師審時度勢,採納謀士虞松的建議,確定避免早期決戰,先打弱敵的方略:遣車騎將軍郭淮、雍州刺史陳泰率關中軍解南安之圍;令鎮東將軍毋丘儉固守揚州(今安徽壽縣);以太尉司馬孚統兵20萬於合肥方向待機,聽任吳軍圍攻新城,以牽制和疲憊對方,擬伺機破敵。

魏揚州牙門將張特率3000人拒守新城,苦戰月余,士卒病亡戰死者過半。但吳兵仍不能攻克。諸葛恪督師強攻,城池將陷。張特行緩兵之計,向魏軍偽降,乘夜修補城防工事,繼續死守。是時,陳泰率部進至洛門(即洛門聚,今甘肅甘谷西),姜維因久攻南安不克,軍糧已盡,撤圍退走。

由於士卒疲勞,加上天熱和飲水等原因,士卒們患腹泄、腳氣病的已經達半數以上,死的傷的隨處可見。各營軍官所報病人數目越來越多。患疾者過半,死傷慘重。諸葛恪認為軍官們說假話,揚言要把他們殺掉,於是,誰也不敢再去匯報。

諸葛恪自知攻魏失策。又以攻城不下為恥,忿形於色。將軍朱異提了點不同看法,諸葛恪怒,立奪其兵權;都尉蔡林屢次獻策,諸葛恪都不採納,策馬投魏。魏軍知吳軍疲病,於是命司馬孚、毋丘儉趁勢率軍急進,合擊吳軍。七月,諸葛恪率兵撤退。一時,“土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仆坑壑,或見略獲,存亡忿痛,大小呼嗟”(《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然諸葛恪卻安然自若。

諸葛恪率軍在江渚住了一個月,後又想到潯陽去屯墾。直等朝廷召他回去的詔書一封接一封地送來,他才慢悠悠地領兵返回。從此,眾庶失望,怨恨大興。

八月,諸葛恪回到建業,他盛陳儀仗、勢焰煊赫地歸入府館。 回府後,諸葛恪當即召來中書令孫嘿,厲聲喝叱:“卿等何敢妄數作詔?”孫嘿噤若寒蟬,惶懼退出,告病辭官。諸葛恪檢點名錄,把自己出征後選曹奏準任命的各級官員,一律罷免,重新選任。此後,諸葛恪愈治威嚴,動不動就對人橫加責備。進見他的人,個個屏息斂氣。他還改換宿衛人員,用他親近的人來擔任,並命令部隊整裝待發,想進攻青州、徐州。

孫峻想與諸葛恪爭權,便利用諸葛恪為萬民所怨、眾口所嫌的機會,說他想製造叛亂。這年十月,孫峻和吳主孫亮定下計策,置酒請諸葛恪赴宴。前一天晚上,諸葛恪精神煩躁不安,通宵不寐,而且,家中數有怪異,“明將盥漱,聞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恪怪其故,易衣易水,其臭如初”(《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因此內心疑慮。到要朝見時,諸葛恪停車宮門之外,逡巡未入。

孫峻此時已在帷帳內埋伏了士兵,擔心諸葛恪不按時進來,事情敗露。於是,出來迎著諸葛恪說:“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想以此來試探諸葛恪。諸葛恪說:“我當自力入。”這時,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偷偷寫條子給他,上面寫著:“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諸葛恪拿給滕胤看,滕胤勸他回去。諸葛恪說:“卒腹痛,不任人。”滕胤不知孫峻的計畫,對諸葛恪說:“君自行鏇未見,今上酒請君,君已至門,宜當力進”(《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

諸葛恪躊躇而至,帶劍上殿,向吳主行禮入坐。侍者端上酒來,諸葛恪遲疑不飲。孫峻偵知其意,說:“使君病未善平,當有常服藥酒,自可取之”(《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喝著自己帶來的酒,諸葛恪的心情這才安定下來。酒過數巡,吳主孫亮起身回內殿,孫峻假託如廁,脫掉長衣,換上短裝,出來厲聲喝道:“有詔收諸葛恪”(《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諸葛恪驚起,欲拔劍,尚未出鞘,而孫峻的刀已經接連砍下。張約從旁邊砍孫峻,傷了他的左手,孫峻也隨手砍斷了他的右臂。時衛士皆衝上殿來。孫峻說:“所取者恪也,今已死”(《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於是命令刀劍入鞘,把宮殿打掃乾淨,繼續飲酒。

據《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載,此前有童謠說:“諸葛恪,蘆葦單衣蔑鉤落,於何相求成子閣。”成子閣反語石子岡,建業城南有道長長的丘陵,叫石子岡,是埋葬死人的地方;鉤落,是一種帶裝飾的皮帶,世稱鉤落帶。諸葛恪死後,果然被人用蘆席裹了身體,以竹蔑為帶,拋到石子岡上。現在看來,這童謠或是諸葛恪死後人們造作而成。

諸葛恪長子為諸葛綽,是騎都尉,被諸葛恪毒殺。次子諸葛辣,為長水校尉;幼子諸葛建,為步兵校尉。聞諸葛恪被殺,車載其母而逃。孫峻派人於白都追殺了諸葛辣,諸葛建欲北投魏國,行數千里後,被追兵所抓。

諸葛恪被夷滅三族,其外甥都鄉侯張震及常侍朱恩等皆被殺。當初次子諸葛辣屢諫諸葛恪,但諸葛恪不從,常憂懼禍。

諸葛恪死後,臨淮臧均上表請求收葬諸葛恪,表曰:

“臣聞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沖發,殺有極日。然猶繼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浹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冒破滅之罪,以邀風雨之會。伏念故太傅諸葛恪得承祖考風流之烈,伯叔諸父遭漢祚盡,九州鼎立,分托三方,並履忠勤,熙隆世業。爰及於恪,生長王國,陶育聖化,致名英偉,服事累紀,禍心未萌,先帝委以伊、周之任,屬以萬機之事。恪索性剛履,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靜幫內,興功暴師,未期三出,虛耗士民,空竭府藏,專擅國憲,廢易由意,假刑劫眾,大小屏息。侍中武衛將軍都鄉候俱受先帝囑寄之詔,見其奸虐,日月滋甚,將恐盪搖宇宙,傾危社稷,奮其威怒,精貫昊天,計慮先於神明,智勇百於荊、聶,躬持白刃,梟恪殿堂,勛超朱虛,功越東牟。國之元害,一朝大除,馳首徇示,六軍喜踴,日月增光,風塵不動,斯實宗廟之神靈,天人之同驗也。今恪父子三首,懸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華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哀生,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台輔,中間歷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使其鄉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高發神明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弘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專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冒昧陳聞,乞聖朝哀察”(《三國志·諸葛恪傳》)。

於是孫亮、孫峻讓諸葛恪舊部將其斂葬於石子岡。

當初諸葛恪時,聶友知諸葛恪將死,寫書於滕胤:“當人強盛,河山可拔,一朝羸縮,人情萬端,言之悲嘆”(《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諸葛恪死後,孫峻忌聶友,想讓其為鬱林太守,聶友憂鬱而死。

《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為諸葛恪作出如下評價:“諸葛恪才氣幹略,邦人所稱,然驕且吝,周公無觀,況在於恪?矜己陵人,能無敗乎!若躬行所與陸遜及弟融之書,則悔吝不至,何尤禍之有哉?”實無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