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天簡介

雁鳴湖新綠

作者:張笑天

可以說,雁鳴湖是我的夢中情人,是我文學處女航的出發港,它構成了我生命的一個樂章。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雁鳴湖畔》就誕生在這片碧水蒼蒼的水鄉。那是我35年前深入生活的地方,那時節,除了藍天綠水和呦呦雁鳴是清麗可人的,其他不敢恭維,貧窮、落後和高度緊張的神經帶給人們的是麻木和滿面菜色。那時候,這裡還不叫雁鳴湖,大山嘴子、小山嘴子的名字延續了不知幾百年。

誰也不會料到,默默無聞的小山村會因為一本小說而聞名,直到弄假成真,真的改了名姓。幾年前,經國務院批准,大山嘴子鄉成為歷史,標準地圖上在離鏡泊湖不遠處標註出雁鳴湖鎮建制,我的小說以無形資產的形式永駐那片令我夢繞情牽的土地。

世上有很多美景,往往身臨其境時,終有客鄉的陌生感,只有雁鳴湖的嘹亮雁鳴才是屬於我的,那裡是我的人生轉折點。儘管它曾給我的心靈留下過隱隱的灼痛和沉重的記憶。

記得我在《雁鳴湖畔》開篇時是這樣描繪那裡秀美山川的:倒映著茂林萋草的牡丹江,鵝卵石雜陳江底,線梭子似的游魚,在石縫間穿來穿去。這條日夜奔流的大江,攜帶著一條條山泉、匯攏起一道道空山水,像一條白色的帶子,在巍峨的長春嶺腳下,投入到茫茫的雁鳴湖的懷抱。

用老農的話來說,風光是不能當飯吃的。與綺麗風光不相匹配的是人們的貧困,“資本主義尾巴”割得人們的家當只剩下了幾句革命的辭藻。那時候,雁鳴湖人看了我的小說,都說給他們增了光,他們又說,從沒覺得雁鳴湖有多么美,美能填飽肚子嗎?我當時很不以為然,說他們麻木,今天想來,我總算明白了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吃不飽肚子的人哪有閒心看風景!

金秋八月,我終於有機會回到了闊別多年的雁鳴湖。

一走下汽車,我幾乎認不出當年那個遍布灰黑茅草房的破敗山村了,一座座紅瓦白屋的農舍、小樓林立的整潔小鎮娛人眼目。沿著牡丹江兩岸,有一片廣袤的濕地一直向天際鋪展,水草、灌木,星羅棋布的池沼,低低掠過水麵的野鴨和水鳥,都令我不勝驚訝,這不是被生態學家稱為“地球的肺”的濕地嗎?過去我怎么沒注意到雁鳴湖還有這樣一筆可觀的原生態資源?這就是原來從不被人注意的荒草叢生的野瀆寒塘嗎?啊,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問了才知道,這是富裕了的新農村的新文化意識的傑作。如今,你在中國的遼闊版圖上,想尋找像雁鳴湖、牡丹江這樣清澈的水,想吃到江湖裡純野生的紅尾魚、鰲花魚,實在不易了。

雁鳴湖人當然不是餓著肚子建設綠色生態。你只有到了雁鳴湖,吃了雁鳴湖牌大米,喝了雁鳴湖牌白酒,品嘗了雁鳴湖牌納豆,你才知道無公害食品該是什麼味道。雁鳴湖集團公司的老總趙忠山告訴我,他旗下有8個公司,農、工、商貿和第三產業一體,在我眼前繪製了一幅無法與從前接軌的現實畫圖,但畢竟接軌了。股份制的現代化企業已經把農民的產銷變成了一條龍,連為農民提供種子以及鋤草、收割等程式都集約化了,農民只是一部龐大的農業鏈條上的小齒輪而已。這裡的雁鳴湖小粒黃豆、稻米全都不上化肥、不施農藥,農貿集團公司自己有糧庫收購,價格遠遠高於市場,農民不愁種,不愁收,更不愁賣。雁鳴湖出口到日本的小粒黃豆因有信譽居然免檢,皇帝的女兒不愁嫁,許多“三農”問題在這裡都不多見。我們參觀豆製品系列的食品加工廠,看不到幾個工人,生產自動化、滅菌過程和先進的工藝流程令你驚嘆,如果閉上眼睛領你到這裡,你絕不會相信這是農村。

我在村口碰上一個積農家肥的老把式,我問他,用化肥不是更高產嗎?他說,吃不飽肚子的年月才追求高產,上化肥,板結土地,糧食不好吃,化肥水流到湖裡污染了水質,魚也難吃,人喝了得病。他說,雁鳴湖一切都該是綠色的。

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這是新農村、新農民的新語境,山綠水綠五穀雜糧皆綠,我夢中的雁鳴湖真的讓我心醉,我甚至動了35年後再續寫《雁鳴湖畔》下集的念頭。(人民日報200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