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誕生在暘谷,低眉淺吟間,他從誰的歌聲里發芽;婉轉流逝間,穿過你長的弄堂;卻最終在隅谷的纖草下安然沉眠。忘不了。忘了。
--題記
“來,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跑!鍛鍊身體喲,好好學習呀,天天向上啊……嗯,後面是什麼?”終因想不起亦或是說編不下去而停下的人是同學的爸爸。他吼著“抑揚頓挫”的音符,抖著記憶中和我爸爸一樣的豐滿雙臂,向他身後的女兒招手。女兒卻滿臉愁容,低眼眯著操場上密集的塑膠黑粒,獰著眉,“切,煩不煩啊你!”哎呀,好啦好啦!你看今天天氣這么好,一起跑步好呀!”那位爸爸順勢拉過她的手,緊緊地。礙於面子的女兒,雖然仍擰著眉,但已沒了怒意。
在這初夏的陽光下,他們歡笑打鬧,他們互相依賴,他們……他們。
目睹了這一切的我,終於抵不住記憶的煎熬,濕了眼眶。一種孑然一身的空曠寂寞之感,充斥著每一處流動的血液。什麼東西生生撬開了大腦?什麼記憶噴涌而出?
那是一段我寧願擦拭的記憶。
醫院,夜晚,大多人們在夢境中遊歷,卻有人被噩耗從夢中驚醒。夜色濃重,壓在心頭。一輛開往墊江的警車,帶著身內的人們面對殘酷的現實。
重症監護室,空氣中瀰漫著口水氧化難聞的氣味。我站在那兒,不能動彈,怔怔地不知做何反應。也不知道被誰拉到病床前,下意識地牽起病床上爸爸的手,手上還殘留著餘溫。冰涼的輸液管道觸碰著我,好不舒服。
由於空氣里的氣味讓我嘔吐,我僵硬二緩慢地從繁多的儀器間抽出了手。不知為何,心空落落的。此後三天,我就沒再去了。
殊不知,那是最後一次牽手。
儘管動用了當地最高科技的醫療技術,卻還是沒能平穩他的生命體徵。多傻呀,曾經還天真地想過等生命體徵平穩後,我和媽媽可以一直照顧爸爸,等他醒來。最後,現實笑我,真傻。
四年了,我多想忘掉這段極致的痛楚,在濕潤的日暉下,眺望著暘谷,看太陽升起的模樣。但依舊常常寂寞,常常一個人傷神。
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寧願讓科技擦拭這黑夜的回憶,寧願遺忘,遺忘曾經滿是傷痕,遺忘脆弱與眼淚。只記得我愛他有多深,只記得他愛我有多濃。只記得在仲夏的夜晚,他轉身微笑,抖著豐滿的手臂,戴著藏青色的警帽,沖我說:“女兒,來,牽著我的手,我們慢跑一圈。”“不要!”“來嘛,慢跑有益身心健康。你媽不常說嗎!”
我喜歡,喜歡這種感覺,喜歡他厚實的掌心與我掌心緊緊貼合的感覺,那手掌是溫暖的,強大的。
然而今天的我努力奔跑在陽光下,抬頭仰望湛藍而靜靜的恍若藍綢的天,真好。
我大步向前跑去,風像柔軟到極致的絲綢撫過全身。我跑向站在另一邊的媽媽,我牽起她的手,沖身後的父女喊著“快來!”
我,奔跑早路上。我知道,前方是暘谷,周身圍繞著的,是陽光。我,正強大著。
“媽,來,牽著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