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遊的舞者

入夜時,我喜歡獨自走在清冷的小巷中,伴著一輪懸掛在夜空中的皎月。風過,吹來許多花草的淡淡清香,沉浸其中,自得了一份灑脫與輕鬆。

這純屬一個人的輕鬆與閒適,多一人,便覺得其味淡去些許;再多一人,清甜的孤寂就索然無味了。這是在喧鬧的人群中所無法得到的孤清。

我對夜的迷戀程度不亞於對電腦和甜食的迷戀,三者一樣勾我心魂,讓我欲罷不能。我通常在晚間放學後開始夜遊,在這座城市縱橫交錯的街道里自由穿梭。我嚮往著年少青衫薄的歲月———活得孤寂而雅致,願意對自己負責,不求他人貼心懂得,有兩三個知己明白即可。

夜遊症的程度,是與日俱增的。這一點,我承認,但我從不認為這便是病了。病與症是有區別的。病是身體機能的消耗損傷,抑或是神經嚴重錯亂而變得不受控制。而症呢,在我看來是不易改掉的習慣,將伴隨一個人的一生。一時之間的癒合與缺少,也不會將這種習性改變,否則一個人內心的自由就會失去一大半,這是一種悲劇。

想來患上夜遊症已有一段時間了,原因很簡單,只因那茫茫書海、座座書山讓我透不過氣來,於是我便選擇了這種方式來釋放自己。好友常說我是在發瘋,放學後的大把時間就這么被自己糟蹋了。他們說出這樣的話,多半是對我的關心和勸告,但也不排除是青春期中的他們對叛逆的嫉妒與對現實的屈服。我謝過他們之後,便又獨自開始夜裡的旅程,一小段一小段,遠離白晝的虛浮與聒噪。

夜裡走路的人是清醒的。走過的路不同,看到的夜景自然也不同。

老家的鄉間小路是常走的,泥巴堆積,只夠一人獨自而行。小路的兩側,是插滿秧苗的田地,還有各類說不出名的花花草草。春天裡,地里的油菜花無疑是最吸引我的。雖然它們並沒有太多的花的芳香,卻透著一股幽芳,沁入骨子裡,發甜發軟。再往前走些,小路“斷掉”了,中間形成了一條小溝。小溝邊上栽著幾棵小樹,像竹卻又不是。夜風吹過,滿樹葉片抖動的聲響雖如雨點落下般好聽,但在夜晚時,卻也讓人聽得到有些心驚。

我一直認為,是老家的鄉間小路讓我愛上了夜遊的滋味,只是那時的夜遊多了些玩耍的意味。

長大後的夜晚變得寧靜而漫長,原來是童年已在嬉戲玩鬧間被自己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了。中學時光如洪水一般湧來,我開始機械地重複那無趣的時日與成長,所能享受的趣味所剩無幾,只有夜遊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這些應是年少青春的路標,讓我無法忘記。在很多個暗夜裡,它們潛入我的內心如蛇一般慢慢靠近,纏繞著靈魂溫柔地撫慰。一個人的夜遊症,就好像一個人的獨舞,綺夢一般,卻有內心真實的自由與溫存。

夜遊,想必自己這輩子都難以戒掉了。

夜遊的路,是個舞台。我,便是那舞台上的舞者。萬人矚目,一人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