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枝頭已十分

乍暖還寒,然春天,還是大踏步而來。

河邊的柳們,站在細細的風裡,已然新妝已畢,都風情萬種地裊娜著――春在枝頭已十分。

看春去啊――,哪裡的聲音在喚。人在屋內坐著,是鐵定坐不踏實的了。蠢蠢著,蠢蠢著。窗外的黃鸝,或是野鸚鵡的一聲鳴啼,真正是要了人命。莫辜負了這大好春光,看春去啊,看春去啊。

那人說,知道嗎,沿河的梅花都開好了。

那人說,知道嗎,桃樹的花苞都鼓鼓的了。

那人說,知道嗎,草地的小草也都返青了,綠絨絨的。

那人說,再過幾天,我們去看櫻花吧。

他每日上下班,都要經過三座橋,四條街道,兩個街邊小公園。沿途植滿花草樹木,他的眼睛,在四時季節里,從不缺少繽紛熱鬧。

我在他的敘述里,歡天喜地,熱血沸騰。

其實,哪裡用得著他敘述!我知道的,我都知道這些的。花草樹木有序,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它們都明白清楚著,從不怠慢任何一步。日月天地里,它們一步一個印跡,篤實穩妥,一絲不苟,有條不紊,信念堅定,又自在淡然。人在花草樹木跟前,怎樣的傾倒崇敬也不為過。它們永遠值得我們人類學習。

我在日曆上開始塗抹,一頁塗上赤橙黃綠,一頁塗上紅藍青紫。去看花吧。去看草吧。去看葉吧。去看流水吧。去看青山吧。往那顏色深深處去,往那最是斑斕處去。

想起新年裡的一件事。大年初一,那人去所里值班,接到的第一個報警,竟是與死亡相關的。女人,吞藥自殺。也才四十歲,樣貌、家庭都不錯,有兒念國中。然她一味苛求自己,事事都跟他人比,覺得不稱心,不如意,活在自設的囚籠里。這次,兒子的期末考試考得不好,竟讓她萬念俱灰。遺書里她說,她活得太累了,她覺得自己這個當媽的很失敗。

我替她的孩子累得慌,這一生這一世,那孩子該背著多重的包袱成長、前行?她為什麼不等一等?只要她稍稍等一等,一個春天也就來了。再厚的冰雪,也會融化。再卑微遲緩的小草,也會發芽。

我的陽台上,一盆枯萎掉的海棠裡面,爆出了新芽。不過兩三粒,紫紅的,尚幼小。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海棠新爆出的芽,但我仍是很高興。我很有把握地等著,一些日子後,它們定會捧出一盆的鮮活奔放來。

縱使枯了、萎了,只要一顆心還在,一切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真的,熬過了冬,熬過了冰雪孤寒山冷水瘦,也就有了欣欣向榮。只要你肯等,只要你願意堅守和相信,便總有一份好意來回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