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

我有過許多小,這個星期又換了一個。“你的新同桌怎么樣?”媽媽一邊匆匆地改著稿子,一邊問我——她工作亦夠辛苦,但還是不忘詢問我的情況——當媽媽真不容易,不是嗎?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窗外一隻灰色的鴿子在天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在視窗停下,瞪著眼歪著頭咕咕地看我……

是什麼時候的天空呢?五年級嗎?我在那個被淡淡的陽光籠罩的下午,數著視窗滑翔而過的鴿子。只聽砰地一聲,我身邊的椅子被重重地扯了一下。我不高興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張紫色的臉膛,鄙夷的小眼睛在髒兮兮的眼鏡片後面打量著我——我看到我的影子倒映在黑黑的瞳孔中了,一個憤怒的長滿雀斑的傢伙。“我以後當你的同桌,”他嘟囔著拉開椅子,“陸老師說的。”我驚訝地看著他把本來楊梅的東西乒桌球乓丟到另一張課桌上去了。

“天啊,方心靈,這下你玩完了,”下課,小卓把我拉到牆角,眼睛偷偷瞥著我的新同桌,“居然是李胖!他這個十惡不赦的傢伙,整天只知道欺負女孩子!我好幾次看他打小徐了,原因僅僅是他看小徐不順眼!哇,瞧他那身臭汗,你不被他欺負死也會被臭死!”我看小卓那副嫌惡的樣子,笑了:“你很討厭他嗎?但我是他的同桌啊!我要學著適應他,我能和他好好相處,不是嗎?”我轉身走了,又回頭說了一句:“還有,我們不能在背後說壞話!”

回到位置上,我拍拍正在看漫畫的李胖,示意他讓我進去。只見李胖斜了我一眼,看起來很不懷好意地笑笑,竟然趴著不起來了!“你讓一下嘛!”我急了,不管我怎么推,怎么說,李胖就是不肯把他的胖屁股挪一挪,臉上還得意地笑著。我肺都要氣炸了!小卓站在一邊,朝我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李胖的確是個很叫我討厭的傢伙。他不僅喜歡玩讓我出不去、進不來的無聊遊戲,還喜歡撓我痒痒,以至於我幾個星期都精神緊張,有時也用他的胖拳頭在我的後腦勺上來一拳,叫我耳朵嗡嗡響一節課。“你打他呀!反擊呀!小姐。”小卓對我說。我告訴她:“我可不要變得像他那樣!”

我繼續與他好好相處,他有不懂的題會來問我:“方先生,這題借我一抄!”我說:“抄沒用,我教你!”他這時倒還乖,會認真聽我講。有時他把一件滿是汗臭的衣服扔在我書上,我也不像小卓那樣尖叫著把楊梅的衣服擲到地上,只是把它推到一邊。天長日久,李胖越來越少對我玩那些無聊遊戲。“僅僅對你啊!”小卓說。

這天中午,我和小卓在教室里打瞌睡,只聽講台上傳來砰砰的響聲——呀,原來是李胖在欺負小徐!他揮動沙包大的拳頭,嘴裡還惡聲惡氣地罵著:“賤貨!”小徐則皺著眉,沒有還手的機會。我不禁氣得七竅冒煙,噌噌走過去對他大吼一聲:“你欺負女孩子,算什麼英雄!”吼完我們都呆住了——我腳底發抖——他會不會一拳打掉我的兩顆兔子牙?但他沒有,只是瞥了我一下,徑直走了出去。“牛啊!”小卓鼓起掌來,“他怕你?!”我咧嘴笑了。

我和李胖日漸相處得愉快了,他不再欺負我。我寫作業時,他會靜靜趴在一邊看我的筆尖移動!(我想起了老犬相陪坐暖陽的情景)。我也發現了他也有不少可愛之處:笑得很可愛,很幽默,雖然胖倒能倒立在牆邊一個鐘頭,能唱周杰倫的歌……

這天我合唱隊訓練,很晚才跑到教室拎書包。李胖沒走,他是鎖門的。“你在這裡等我?”我問他。“哼,快理,我要回家了!”他說,“本來想給你送去的,想想你們那兒淨是女孩子——我討厭女孩子……”李胖說著要鎖門了。突然他對我說:“明天也要訓練?要不要送書包?”我有點吃驚,抬頭看他。教室里空空的。李胖臉紅了,說:“不要拉倒!”顧自己走了。

回家路上,我還想著李胖的話。也許,也許我們存在著一種特殊的友誼,但是它是怎么萌發的呢?

“咕咕,咕咕!”鴿子的叫聲喚回我的思緒。“喂,你的新同桌怎么樣?”媽媽又問了一遍。我卻沒頭沒腦地說:“只要你真誠地對待每個同桌,你會發現——他們都是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