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父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一曲千年絕唱,唱不盡萬古哀思。小時候讀《清明》,完全是當作兒歌來吟唱,全然不知其中那份樸素真實、清新淒婉的懷故情結。隨著時間的流逝,年歲的增大,我越來越懷念我的父親。每逢清明時節,對父親的懷念愈加深切。

父親是一名退休教師 ,雖然只有初小文化程度,但幼小接受嚴格的私塾學習所打下深厚的文化功底,足以使得父親可以成為那個時代出色的國小語文老師。因為我們兄弟姊妹多,母親的身體一直又不好,所以家裡特別困難。父親就一邊教書,一邊幫母親乾農活。特別是責任田到戶以後,大哥娶親分家,我們小兄妹五個,小的小,大點兒的都在讀書,家裡所有的力氣活都是父親的。犁田耙地、播種施肥、打穀揚場,父親樣樣都得乾。農忙的時候,父親總是天亮時渾身泥土回來,換了乾淨衣服後飯也不顧吃就得往七八里開外的學校跑。那時買不起腳踏車,父親的雙腿就這樣在家和學校之間不停的奔波。所以在我的印象里,父親總是那么忙,那么累。

父親性格很溫和,是單位和鄰里鄉親公認的好人。因為有私塾功底,父親的毛筆字寫得非常漂亮(我認為),所以我很小時就記得,每到過年的前幾天,父親總在成天成夜的寫春聯。那都是附近幾個生產隊的人家送來請父親寫的。我上國中的時候父親就要我學寫毛筆字,但父親沒時間教我,我就利用學校寫大字的時間,想像父親寫春聯時的字型模樣,認真練習。初二的時候,父親看我的毛筆字已經寫得有點像樣了,過年時就叫我幫他寫春聯了!當時那股得意勁,現在回想起來還美滋滋的呢!

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對我們兄妹六個都很疼愛。除了惹他生氣時訓斥幾句,很少動手打我們。只要有外出學習或開會的機會,他都會給我們帶好吃的東西,就連已經長大成人的大哥二哥也有份。我現在還記得, 那時最好吃的當數蜜棗了,那甜勁到現在還沒敗呢!

雖然父親是教師,但他從沒教過我。我小時候父親是在外村一所國小教書,離家較遠,還要過河。我的國小前三年幾乎是在牛背上讀的書,到三年級下學期才到村里學校上學。記得四年級時,父親翻看我的作文本後誇我的一篇作文寫得不錯,並說要帶到他的學校當範文讀給他的學生聽!從那以後我才真正喜歡上寫作文,一直到現在。當自己也成為教師後,才懂得鼓勵對一個孩子的影響有多大!

父親九二年退休,那時家裡經濟條件還是比較差。所以父親就在學校外賣點學生用品,一直到零四年春患病。父親患的是噴門癌。父親知道自己的病情後表現得很樂觀,說反正遲早要死的,就不治了,還要花冤枉錢。但我們兄妹幾個徵求了醫生的意見,堅持要給他手術治療。手術半個月新學年就要開學了,我又被調到鎮中心國小任職。父親怕影響我的工作,堅持要回到鎮醫院化療。畢竟鎮裡醫院醫療條件差,父親的身體恢復的不是很好。後來癌細胞擴散到全身,再也無法治療,父親也堅決放棄治療。在去世前一個月時間裡,父親堅決絕食,我們只能靠給他輸營養液來維持。我心裡明白,父親想在開學前離去,那樣才不會影響我的工作!

二零零五年九月二日凌晨——新學年開學的第二天,父親帶著對親人深深的愛離去了!那一天,整整下了一夜的瓢潑大雨。

直到去世前半天,父親的頭腦都比較清醒。但他什麼都沒跟我們說——他對親人的眷戀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他對我們的愛像山一樣厚重,像海一樣深沉!

父親去世八年了,但父親慈祥的音容猶在眼前。今天又是清明節,我在父親的墳頭上捧一撮新土,插一枝嫩柳  ,獻一份心愿:

願父親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