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老牛?麥地

五月的驕陽炙烤著大地,也煎熬著我疲憊煩躁的心。沒經父母同意,我就放棄了高考。父親並沒有像母親那樣數落我,只是默然了好大一會兒。這並不讓我覺得奇怪,父親就是這樣的老實巴交。很多時候,我甚至看不慣他——村里像他一樣的壯勞力,都懷著淘金的夢想到城裡打工去了,哪像他,一直默默地守著貧瘠的土地,守著貧窮的鄉村。在這點上,父親犟得很,就像一頭牛。對,牛!父親就屬牛!

“先去餵牛,然後跟我去麥地。”父親一邊在桌子腿上磕著鞋裡的土,一邊對我說。我哪裡餵過牛?這樣想著,我走進牛棚,端了一筐草,倒在牛槽里。老牛很大聲地打了兩個響鼻,似乎對我很不滿。

“怎么這樣粗心?”父親走過來,用雙手把稻草從牛槽里捧到筐子裡,並仔細地搜撿起來,不一會兒就從稻草里挑出幾片塑膠紙和幾個小石塊。然後父親又把稻草倒在一個大盆里淘洗,再空乾淨了水才倒在牛槽里。父親拍拍牛背,說:“好了,吃吧,夥計,吃飽了咱去麥地。”牛似乎真能聽懂父親的話,對著父親眨巴了一下眼,慢慢嚼起來……

我牽著牛,父親拉著車,向麥地走去。整個麥地像是金黃的大錦緞。一陣陣熱風吹過,麥地里掀起一波波麥浪。父親開始割麥了。他彎下腰,左手摟住麥子,右手揮舞鐮刀。晌午,父親把麥子紮成捆兒放到車上,很快裝滿了車。我向麥地一望,發現他並不是一排排地收割,而是先收割熟好的麥子,暫時留下的是一塊塊還泛綠的麥子。我這才明白父親為什麼不用收割機。只要是他收割過的地方,都只留下整齊的麥茬。

要走了,父親在後面駕車,老牛在前面拉車。上坡時,父親吆喝著,說是吆喝,倒不如說是給牛鼓勁兒,因為那簡直像是歡快的歌唱。而牛,也哞哞地叫,把繩索拉得更緊。

終於上了坡。父親對我說:“爹是農民,牛和麥地,是我的活。”牛似乎聽懂了父親的話,又哞哞地叫了兩聲,仿佛說:“可不,耕地也是我的活。”

我不由得肅然起敬。父親啊,你是一個平凡的勞動者,可你一直堅守著農民的職責,熱愛著自己的崗位,精心於自己的事業。可我作為一名學生,卻連你養的牛都不如。我一定重回學校,收割好我自己的“麥地”……

驀然回首,我發現麥地、老牛和父親,是一樣的質樸的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