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夜

夜深人靜,我坐在燈下,目光掃過桌上的《魯迅散文》,放眼寂靜的夜空忽然想起了《夜頌》。

魯迅曾在《夜頌》中寫到:“愛夜的人”中,有“閒者”,“不能戰鬥者”,“怕光明者”,更有“孤獨者”……孤獨者他苦於人人之間各有一道高牆,將各個分離,使大家的心無從相印,更苦於不能如實說出自己想說的話,披露真實的心……他亦曾說過,“我所說的話,常與所想的不同,我為自己和別人的構想是兩樣的。所以者何?就因為我的思想太黑暗,但究竟是否真確,又不得而知,所以只能在自身試驗,不敢邀請別人……”

這顯示了魯迅的思想與文字的深刻矛盾、複雜狀態,同時也體現了只屬於他自己的“黑暗”思想、非凡體驗,露出靈魂的真和深。他的所說,因“為別人的構想”、“為使敵對者多不舒服幾天”而異,或為“慰藉那在寂寞里賓士的猛士,使他不憚於前驅”而異。對於敵人,他主張打壕塹戰,既是自我保護,也不願意讓敵人快意於自己真實的痛苦。只有為自己,他才會發表一點真正屬於自己的極端黑暗、冷酷的內心體驗,吐露一部分自我真實的靈魂與血肉——但也只是一點,一部分。所以從根本上說魯迅的所想、所說是相背離的,即所謂“當我沉默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孤獨者,無法用肢體語言來打開心中的閉屏。魯迅喜歡夜晚寫作,他認為人的言行,在白天和在深夜,在日下和在燈前,常常顯得兩樣。夜是造化所織的幽玄的天衣,普覆一切人,使他們溫暖、安心。不知不覺的自己漸漸脫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條條地裹在這無邊無際的黑絮似的大地里。

黑夜,對於一個愛夜的人來說那是一種享受。夜讓他們脫去白天為了掩蓋自己內心世界的面具,體現他們內心深處的靈魂與血肉。在夜色中,在燈光下,月光為他們洗滌白天被虛偽所遮出的黑暗,讓他們仍為自己保留一片屬於自己的淨土。對於魯迅,夜晚是屬於自己的光明,他為自己的思想鋪下文字的道路。人們常說,文章是作家的肺腑之言,作品是作家的心境,而魯迅在夜晚的寫作是他作為一個孤獨者在自認的光明中最好的發言。

愛夜的人,孤獨的人,實際和被泡在水中的檸檬是一樣的。當檸檬遇上水,漸漸舒張飽滿,新鮮的檸檬黃給人以跳躍的感覺,薄薄的檸檬在水中沉浮,冰塊在水中碰撞,沿著杯壁看去給人以特別的感覺。然而誰知這時的檸檬正用其外在的變化讓人忽視了他內在的精彩。外表,檸檬因水的滋潤,剖面顯得晶瑩剔透,經脈絲絲纖弱清晰,果肉粒粒飽滿誘人,而其內在,他正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僅存的汁水,滋潤水那黯淡的味道,注以水新的活力。

愛夜的人,孤獨的人,其實也有在靜靜的滲著自己的汁水,釋放著自己另一面的精彩。讓我們共同品味他們用文字表達出的心聲,體驗他們內心的真實感受,用我們的理解去取代他們內心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