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級讀後感:野火集讀後感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聲勢浩大的“野火”其實只是一隻猴子;台灣需要的,是真正老虎的吼聲,許多老虎的吼聲。

喜鵲·烏鴉

因為在粉飾、教條、自我吹噓、自我慰藉的“醬缸”里泡了幾十年,我才在極端不耐中開始寫“野火”,但是立即招來質問:為什麼只寫壞的?光明面為什麼不寫?人民很勤奮呀,政府很努力呀,社會很安定呀!為什麼一面倒?是“別有用心”嗎?

不錯,我是“別有用心”,像個病理學家一樣的別有用心。病理學家把帶菌的切片在顯微鏡下分析、研究,然後告訴你這半個肺如何如何的腐爛;你不會說:“奇怪,怎么只談我壞的半邊肺?怎么不夸——夸那好的一半?”

那么,為什麼要求社會病理家談“光明面”呢?

再說,歌頌勤奮的人民、努力的政府、安定的社會的人還不夠多嗎?何必還需要我也加入?

你有影響力呀!讀者相信你。

這話說得何其天真。如果“野火”的作者有所謂的影響力,那純粹是因為他像只烏鴉一樣不說悅耳的話;他怎么可能在贏得“讀者相信”之後轉而加入喜鵲的行列?一個社會本來就該有許多不同的聲音,傳達不同的訊息;烏鴉和喜鵲各有所司。但是,如果報喜不報憂的喜鵲覺得自己缺乏信服力,它就必須改變作風,開始說實話,而不是要求有“影響力”的烏鴉換套羽毛,唱喜鵲的歌。

也有人擔心地說:“野火”暴露出那么多台灣的缺點,被敵人拿去作宣傳怎么辦?

不怎么辦!只有頭腦簡單的人才不知道自我批評是一種自省自新的能力。當西德的布朗德與美國的尼克森鬧出舉世皆知的醜聞時,兩國人追究到底的態度贏得的是尊敬,不是輕視,我們的報紙喜歡興高采烈地報導大陸報紙所揭露的壞事,作為“你看他們多糟糕”的宣傳,而事實上,中共愈是容許醜事的揭發,批評的公布,愈表示他們觀念的進步,也就愈值得我們思考。

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檢討,是優點,不是缺點。“野火”不需要描寫台灣社會的光明面,因為,我相信,“野火”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光明面的表現;表現台灣的制度能容忍批評,台灣的人民能自我反省;這是個有更新能力的社會。

讓別人拿《野火集》去作宣傳吧!

上一代,這一代,下一代

對這本書的兩極反應是另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一方面,許多老師以它作教科書外的教科書,鼓勵學生討論並且寫讀後感;另一方面,有學生來信:“我們教官不準我們讀你的書,說龍應台污染青年人思想……”一方面:某些工商機構成百地訂書,送給員工閱讀;另一方面,有些特定的團體將“野火”明文列為禁書。許多讀者讚美作者為“真正愛民愛鄉、有良心的知識分子”,卻也有人說他是共匪。

白紙黑字一本書,為什麼出現兩種水火不容的讀法?

就讀者來信分析,對“野火”存恐懼之心的以年紀較長、度過軍旅生活的人較多,支持“野火”的則包括各個階層、職業,與教育水準,但仍舊以大學生和三四十歲之間、受過大學教育的中產階級為主流。更年輕的;十來歲的中學生就有點迷惑:“國文老師要我們每個人都熟讀野火,可是昨天副刊又有篇文章說你偏激,我應該相信誰呢?你是壞人還是好人?”

這樣一分,一條清楚的代溝就浮現了出來。由對“野火”的反應,我們也更明確地看出台灣是怎樣的一個轉型期的社會。

為了行文的方便,讓我用“上一代”、“這一代”這樣稍嫌以偏概全的名辭。對於“野火”所鼓吹開放、自由、獨立思考的觀念感覺恐慌的上一代大致有三種說法。“我們忠心耿耿追隨政府來台,政府就像父母一樣對我們有恩,”一位退伍軍官寫著,“你的書所傳播的根本就是反叛思想。”

這是第一種。把政府當父母,施政措施作恩德,批評視為“反叛”,流露出來的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意識。我們的民主歷練之淺,由此可見。

另外一種非常普遍的想法:怎么可以鼓勵學生獨立思考、爭取權利?這不是鬧學潮嗎?大陸就是鬧學潮給搞丟了!

這個簡單的“歷史觀”犯了兩個根本的錯誤:第一,學生獨立思考、爭取權利並不等於鬧學潮;第二,當年大陸上的學潮是果,不是因。學潮不是從石頭裡無緣無故突然蹦出來的孫猴子,一定是先有政治上的病態,人心不滿鬱積到一個程度,爆發出來才有學潮。我們若要避免學潮的發生,就必須在政治上力求公正合理,而不是設法鎖住年輕人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