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描述一個主題

呂雉王產、祿,而劉幾化呂;武曌寵三思,而周幾代唐。若曹後者,誠過之矣。曹後之罵曹丕,比之王后之罵王莽,庶幾相似乎?然以後之貴而貴其族者,王后也;以族之貴而貴為後者,曹後也。族以後之故而得貴,則後之斥之也易;後因族之故而得立,則後之不黨其族也難。推曹後之心,使其身非曹操之所出,我知其必與父兄同謀討賊,如伏後、董妃之事耳。伏完有女而曹操亦有女,董承有妹而曹丕亦有妹。曹後之賢,殆將與伏後、董妃並列為三雲。

其實這個改動的目的在於:突出曹丕篡漢不得人心,連篡漢者的親妹妹都極力反對和阻止,從而達到作者“擁劉貶曹”的主題。

這兩種改動孰優孰劣,到了現代也有一些專家、學者發表了自己的不同見解。寧希元先生在“毛本〈三國演義〉指謬”一文(見《三國演義研究論文集》一書)中認為:

對於獻帝這樣一個可憐蟲,曹後自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好感。毛氏父子出於封建正統觀念,硬要作翻案文章,讓曹後大罵曹丕,實在無味的很。

對於這種觀點,張國光先生在“毛宗崗繼承金聖歎小說理論評改《三國演義》的貢獻”一文(見《三國演義論文集》一書)中指出:

毛本……特別注意圍繞尊劉貶曹的中心思想來刪去小說舊本中某些與這一主題相矛盾的故事情節,而補充以能夠從不同的側面,表現這一主題的內容。例如《通俗演義》寫曹後聞獻帝罵其兄丕為“篡國之賊”,又怒曰:“汝高祖只是豐沛一嗜酒匹夫,無籍小輩,況且奪秦朝天下。”又斥獻帝說:“若不得吾父兄,汝為齏粉矣!”殊不近情。毛本改為“曹後大怒”,罵曹洪等“希圖富貴,共造逆謀!”

毋庸諱言,毛宗崗刪改或補充小說的某些內容,歸根到底都是為了更好地有效地鞭撻曹操這個大奸雄的形象。

如何看待羅、毛的改動和現代關於這個改動的爭論呢?筆者認為:如果從歷史的真實來看,毛綸、毛宗崗父子的改動顯然更加符合歷史,寧希元先生所言的“對於獻帝這樣一個可憐蟲,曹後自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好感”一說,顯得證據不足,在歷史上沒有事實,在小說中也找不到其他的證據說明寧先生的推斷,而張先生所謂“殊不近情”的判斷似乎也沒有什麼必然性。應該說這兩種可能性都是有的。因此,這問題並沒有一個標準。其次,作為小說而言,對於文學形象的定型,作者可以根據作品的需要來進行塑造。無論是羅貫中還是毛綸、毛宗崗父子,都是在作品中體現“尊劉貶曹”這一主題思想。從這個角度來分析,這兩種描述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體現的都是同一個主題,既無主題之爭,這種分歧實在是沒有什麼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