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四十一 列傳第二十九



先是,泉州人王國慶,南安豪族也,殺刺史劉弘,據州為亂。自以海路艱阻,非北人所習,不設備伍。素泛海奄至,國慶遑遽,棄州走。素分遣諸將,水陸追捕。時南海先有五六百家,居水為亡命,號曰遊艇子;智慧、國慶欲往依之。素乃密令人說國慶,令斬智慧以自效。因慶乃斬智慧於泉州。自余支黨悉降,江南大定。上遣左領軍將軍獨孤陀至浚儀迎勞,比到京師,問者日至。拜素子玄獎儀同,賜黃金四十斤,加銀瓶,實以金錢,縑三千段、馬二百匹、羊三千口、田百頃、宅一區。

代蘇威為尚書右僕射,與高熲專掌朝政。素性疏而辯,高下在心,朝貴之內,頗推高熲,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視蘇威蔑如也。自余朝臣,多被陵轢。其才藝風調,優於高熲。至於推誠體國,處物平當,有宰相識度,不如熲遠矣。

尋令素監營仁壽宮,素遂夷山堙谷,督役嚴急,作者多死,宮側時聞鬼哭。及宮成,上令高熲前視,奏稱頗傷綺麗,大損人丁。帝不悅。素懼,即於北門啟獨孤皇后曰:"帝王法有離宮別館,今天下太平,造一宮何足損費。"後以此理諭上,上乃解。於是賜錢百萬、綿絹三千段。

開皇十八年,突厥達頭可汗犯塞,以素為靈州道行軍總管。出塞討之,賜物二千段、黃金百斤。先是諸將與虜戰,每慮胡騎奔突,皆戎車步騎相參,與鹿角為方陣,騎在內。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於是悉除舊法,令諸軍為騎陣。達頭聞之,大喜,以為天賜,下馬仰天而拜,率精騎十餘萬至。素奮擊,大破。達頭被重創而遁,眾號哭而去。優詔賜縑二萬匹及萬釘寶帶,加子玄感位大將軍,玄獎、玄縱、積善並上儀同。

素多權略,乘機赴敵,應變無方。然大抵馭戎嚴整,有犯令者,立斬無所寬貸。每將臨寇,輒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餘人,少不下數十,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對陣,先令一二百人赴敵,陷陣則已,如不能陷而還,無問多少,悉斬之。又令二百人復進,還如向法。將士股慄,有必死心,由是戰無不勝,稱為名將。素時貴幸,言無不從。其從素征代者,微功必錄。至於他將,雖大功,多為文吏所譴卻。故素雖嚴忍,士亦以此願從。

二十年,晉王廣為靈、朔道行軍元帥,素為長史,王卑躬交素。及為太子,素之謀也。仁壽初,代高熲為尚書左僕射,賜良馬十匹、牝馬二百匹、奴婢百口。其年,以素為行軍元帥,出雲中擊突厥,連破之。突厥走,追至夜及之。將復戰,恐賊越逸,令其騎稍後,於是親將兩騎並降突厥二人與虜並行,不之覺也。侯其頓舍未定,趣後騎掩擊,大破之。自是突厥遠遁,磧南無復虜庭。以功進子玄感位柱國,玄縱為淮南郡公,賞物二萬段。

及獻皇后崩,山陵制度多出於素。上善之,下詔曰:"君為元首,臣則股肱,共理百姓,義同一體。上柱國、尚書左僕射、仁壽宮大監、越國公素,志度恢弘,機鑒明遠,懷佐時之略,包經國之才。王業初基,霸圖肇建,策名委質,受脤出師,禽翦凶魁,克平虢、鄭。頻承廟算,揚旌江表;每稟戎律,長驅塞垣。南指而吳越肅清,北臨而獯獫摧服。自居端揆,參贊機衡,當朝正色,直言無隱。論文則詞藻從橫,語武則權奇間出,既文且武,唯朕所命。任使之處,夙夜無怠。獻皇后奄離六宮,遠日雲及,塋兆安厝,委素經紀。然葬事依禮,唯卜泉石,至如吉凶,不由於此。素義存奉上,情深體國,欲使幽明俱泰,永保無窮。以為陰陽之書,聖人所作,禍福之理,特須審慎。乃遍歷川原,親自占擇,志圖元吉,孜孜不已。遂得神皋福壤,建設山陵。論素此心,事極誠孝,豈與平戎定寇,比其功業,若不加褒賞,何以申茲勸勵。可別封一子義康郡公、邑萬戶,子子孫孫承襲不絕,余如故。"並賜田三十頃、絹萬匹、米萬石;金缽一,實以金;銀缽一,實以珠;並綾錦五百段。

時素貴寵日隆。其弟約、從父文思、弟紀及族父異並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勞,位柱國、刺史。家僮數千,後庭妓妾曳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有鮑亨者善屬文,殷胄者工草隸,並江南士人,因高智慧沒為奴。親戚故吏,布列清顯。其盛近古未聞。煬帝初為太子,忌蜀王秀,與素謀之,構成其罪,後竟廢黜。朝臣有違忤者,雖至誠體國如賀若弼、史萬歲、李綱、柳彧等,素皆陰中之。若有附會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唯兵部尚書柳述,以帝婿之重,數於上前面折素。大理卿梁毗,抗表言素作威作福。上漸疏忌之,後因出敕曰:"僕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評論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終仁壽之末,不復通判省事。上賜王公已下射,素箭為第一,上手以外國所獻金精盤價直巨萬以賜之。四年,從幸仁壽宮,宴賜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