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十八 列傳第六



齊明帝既廢弒自立,其雍州刺史曹武請以襄陽內附。車駕將自赴之,引澄及鹹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李沖等議之。禧等或雲宜行,或言宜止。帝曰:"眾人意見不等,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與鎮南為應留之議,朕當為宜行之論。諸公坐聽,長者從之。"於是帝往複數交,駕遂南征,不從澄及李沖等言。後從征至縣瓠,以疾篤還京。

車駕還洛,引見王公侍臣於清徽堂。帝曰:"此堂成來,未與王公行宴樂之禮。今與諸賢,欲無高而不升,無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帝曰:"此曲水者,取乾道曲成,萬物無滯。"次之洗煩池。帝曰:"此池亦有嘉魚。"澄曰:"所謂'魚在在藻,有頒其首。'"帝曰:"且取'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次之觀德殿。帝曰:"射以觀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閒堂。帝曰:"此堂取夫子閒居之義。不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後作茅茨堂。"謂李沖曰:"此東曰步元廡,西曰游凱廡。此坐雖無唐堯之君,卿等當無愧於元、凱。"沖對曰:"臣既遭唐堯之君,敢辭元、凱之譽?"帝曰:"光景垂落,朕同宗有載考之義,卿等將出,何得默爾德音。"即命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刑巒、崔休等賦詩言志。燭至,公卿辭退,李沖再拜上於萬歲壽。帝曰:"卿等以燭至致辭,復獻於萬壽,朕報卿以《南山》之詩。"乃曰:"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卿等且還,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後坐公事免官。尋兼吏部尚書。

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授澄節,銅武、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達雁門,遣書侍御史李煥先赴。至即禽泰,窮其黨與,罪人皆得。鉅鹿公陸睿、安樂侯元隆等百餘人並獄禁。具狀表聞。帝覽表,乃大悅曰:"我任城可謂社稷臣,正復皋陶斷獄,豈能過之?"顧鹹陽王等曰:"汝等脫當其處,不能辦此也。"車駕尋幸平城。勞澄,引見逆徒,無一人稱枉。時人莫不嘆之。帝謂左右曰:"必也無訟,今日見之。"以澄正尚書。

車駕南伐,留澄居守,復兼右僕射。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帛,助供軍資,詔受其半。帝復幸鄴。見公卿曰:"朕昨入城,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尚書何為不察?"澄曰:"著者猶少。"帝曰:"任城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喪邦,其斯之謂。可命史官書之。"又曰:"王者不降佐於蒼昊,拔才而用之。朕失於舉人,任一群婦女輩,當更銓簡耳。任城在省,為舉天下綱維,為當署事而已?"澄曰:"臣實署事而已。"帝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尋除尚書左僕射,從駕南伐。孝文崩,受顧命。

宣武初,有降人嚴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潛通齊國,為叛逆。澄信之,乃表肅將叛,輒下禁止。鹹陽、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免官還第。尋除開府、揚州刺史。下車封孫叔敖之墓,毀蔣子文之廟;上表請修復皇宗之學,開四門之教。詔從之。

先是,朝議有南伐之計,以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據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戍陽石。以澄總督二鎮,授之節度。澄於是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次大峴、東關、九山、淮陵,皆分部諸將,倍道據之。澄總勒大眾,絡繹相接,所在克捷,詔書褒美。既而遇雨,淮水暴長,澄引歸壽春。還既狼狽,失兵四千餘人。澄頻表解州,帝不許。有司奏奪其開府,又降三階。

轉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初,百姓每有橫調,恆煩苦之。前後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減。又明黜陟賞罰之法,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貧人,布絹不任衣者禁不聽造,百姓欣賴焉。母孟太妃薨,居喪過毀,當世稱之。服闋,除太子太保。

時高肇當朝,猜忌賢戚。澄為肇間構,常恐不全,乃終日昏飲,以示荒敗。所作詭越,時謂為狂。宣武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於外。明帝沖幼,朝野不安。澄雖疏斥,而朝望所屬。領軍於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於是眾心欣服。尋遷司空,加侍中,俄詔領尚書令。

登表上《皇誥宗制》並《訓詁》各一卷,欲太后覽之,思勸誡之益。又奏利國濟人所宜振舉者十條: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興學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興滅繼絕,各舉所知;四曰五調之外,一不煩人,任人之力,不過三日;五曰臨人之官,皆須黜陟,以旌賞罰;六曰逃亡代輸,去來年久者,若非伎作,任聽即住;七曰邊兵逃走,或實陷沒,皆須精檢,三長及近親,若實隱之,征其代輸,不隱勿論;八曰工商世業之戶,復征租調,無以堪濟,今請免之,使專其業;九曰三長禁奸,不得隔越相領,戶不滿者,隨近併合;十曰羽林武賁,邊方有事,暫可赴戰,常戍宜遣番兵代之。靈太后下其奏,百僚議之,事有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