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八十二 列傳第七十



趙文深,字德本,南陽宛人也。父遐,以醫術仕魏,為尚藥典御。文深少學楷隸。年十一,獻書於魏帝。後立義歸朝,除大丞相府法曹參軍。雅有鍾、王之則,筆勢可觀。當時碑榜,唯文深、冀俊而已。大統十二年,追論立義功,封白石縣男。文帝以隸書紕繆,命文深與黎季明、沈遐等依《說文》及《字林》,刊定六體,成一萬餘言,行於世。及平江陵之後,王褒入關,貴游等翕然並學褒書。文深之書,遂被遐棄。文深慚恨,形於言色。後知好尚難及,亦改習褒書。然竟無所成,轉被譏議,謂之學步邯鄲焉。至於碑榜,餘人猶莫之逮。王褒亦每推先之。宮殿樓閣,皆其跡也。遷縣伯下大夫。明帝令至江陵書影覆寺碑,漢南人士,亦以為工。梁主蕭察觀而美之,賞遺甚厚。天和元年,露寢等初成,文深以題榜之功,除趙興郡守。文深雖居外任,每須題榜,輒復追之。後以疾卒。

辛彥之,隴西狄道人也。祖世敘,魏涼州刺史。父靈補,周渭州刺史。彥之九歲而孤,不交非類。博涉經史,與天水牛弘同志好學。後入關,遂家京兆。周文見而器之,引為中外府禮曹,賜以衣馬珠玉。時國家草創,朝貴多出武人,修定儀注,唯彥之而已。尋拜中書侍郎。及周閔帝受禪,彥之與小宗伯盧辯,專掌儀制。歷典祀、太祝、樂部、御正四曹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封五原郡公。宣帝即位,拜小宗伯。時帝立五皇后,彥之切諫,由是忤旨,免官。

隋文帝受禪,除太常少卿,改封任城郡公,進位開府。歷國子祭酒、禮部尚書。與秘書監牛弘撰新禮。帝嘗令彥之與沈重論議,重不能抗,避席而謝曰:"辛君所謂金城湯池,無可攻之勢。"帝大悅。後除隨州刺史。時州牧多貢珍玩,惟彥之所貢,並供祭之類。上謂朝臣曰:"人安得無學!彥之所貢,稽古之力也。"遷潞州刺史,前後俱有惠政。彥之又崇信佛道,於城內立浮圖二所,並十五層。開皇十一年,州人張元暴死,數日乃蘇。雲遊天上,見新構一堂,制極崇麗。元問其故,雲潞州刺史辛彥之有功德,造此堂以待之。彥之聞而不悅。其年卒,謚曰宣。

彥之撰《墳典》一部、《六官》一部、《祝文》一部、《禮耍》一部、《新禮》一部、《五經異義》一部,並行於世。子孝舒、仲龕,並早有令譽。

何妥,字棲風,西城人也。父細腳胡,通商入蜀,遂家郫縣。事梁武陵王紀,主知金帛,因致巨富,號為西州大賈。妥少機警,八歲游國子學,助教顧良戲之曰:"汝姓何,是荷葉之荷?為河水之河?"妥應聲答曰:"先生姓顧,是眷顧之顧?為新故之故?"眾鹹異之。十七,以伎巧事湘東王。後知其聰明,召為誦書左右。時蘭陵蕭翽,亦有俊才,住青楊巷,妥住白楊頭。時人為之語曰:"世有兩俊,白楊何妥,青楊蕭翽。"其見美如此。

江陵平,入周,仕為太學博士。宣帝初立五後,問儒者辛彥之。對曰:"後與天子匹體齊尊,不宜有五。"妥駁曰:"帝嚳四妃,舜又二妃,亦何常數?"由是封襄城縣男。文帝受禪,除國子博士,加通直散騎常侍,進爵為公。

妥姓勁急,有口才,好是非人物。納言蘇威嘗言於上曰:"臣先人每誡臣云:唯讀《孝經》一卷,足可立身經國,何用多為?"上亦然之。妥進曰:"蘇威所學,非止《孝經》。厥父若信有此言,威不從訓,是其不孝;若無此言,面欺陛下,是其不誠。不誠不孝,何以事君?且夫子又云:'不讀《詩》無以言,不讀《禮》無以立。'豈容蘇綽教子,獨反聖人之訓乎?"威時兼領五職,上甚親重之。妥因奏威不可信任。又以掌天文律度,皆不稱職,妥上八事以諫。

其一事曰:臣聞知人則哲,惟帝難之。孔子曰:舉直錯枉則人服,舉枉錯直則人不服。由此言之,政之安危,必慎所舉。故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察今之舉人,良異於此。無論諂直,莫擇賢愚。心欲崇高,則起家喉舌之任;意須抑屈,必白首郎署之官。人不之服,實由於此。臣聞爵人於朝,與士共之;刑人於市,與眾棄之。伏見留心獄訟,愛人如子,每應決獄,無不詢訪群公,刑之不濫,君之明也。刑既如此。爵亦宜然。若有懋功,簡在帝心者,便可擢用。自斯以降,若選重官,必參以眾議,勿信一人之舉,則上不偏私,下無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