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 劫齊魯晉昭公尋盟

  第七 十 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
話說周景王十二年,楚靈王既滅陳、蔡,又遷許、胡、沈、道、房、申六小國於荊山之地,百姓流離,道路嗟怨。靈王自謂天下可唾手而得,日夜宴息於章華之台,欲遣使至周,求其九鼎,以為楚國之鎮①。右尹鄭丹曰:“今齊、晉尚強,吳、越未服,周雖畏楚,恐諸侯有後言也。”靈王憤然曰:“寡人幾忘之。前會申之時,赦徐子之罪,同於伐吳,徐鏇附吳,不為盡力。今寡人先伐徐,次及吳,自江以東,皆為楚屬,則天下已定其半矣。”乃使蒍罷同蔡洧奉世子祿居守,大閱車馬,東行狩於州來,次於潁水之尾。使司馬督率車三百乘伐徐,圍其城。靈王大軍屯於乾溪,以為聲援。時周景王之十五年,楚靈王之十一年也。冬月,值大雪,積深三尺有餘。怎見得?有詩為證:彤雲蔽天風怒號,飛來雪片如鵝毛。
忽然群峰失青色,等閒平地生銀濤。
千樹寒巢僵鳥雀,紅爐不暖重裘保
比際從軍更可憐,鐵衣冰凝愁難著


靈王問左右:“向有秦國所獻‘復陶裘’,‘翠羽被’,可取來服之。”左右將裘、被呈上。靈王服裘加被,頭帶皮冠,足穿豹舄②。執紫絲鞭,出帳前看雪。有右尹鄭丹來見,靈王去冠、被,舍鞭,與之立而語。靈王曰:“寒甚!”鄭丹對曰:“王重裘豹舄,身居虎帳,猶且苦寒,況軍士單褐露踝,頂兜穿甲,執兵於風雪之中,其苦何如?王何不返駕國都,召回 伐徐之師;俟來春天氣和暖,再圖征進,豈不兩便?”靈王曰:“卿言甚善!然吾自用兵以來,所向必克,司馬旦晚必有捷音矣。”鄭丹對曰:“徐與陳、蔡不同。陳、蔡近楚,久在宇下,而徐在楚東北三千餘里,又附吳為重。王貪伐徐之功,使三 軍久頓③於外,受勞凍之苦,萬一國有內變,軍士離心,竊為王危之。”靈王笑曰:“穿封戍在陳,棄疾在蔡,伍舉與太子居守,是三楚也。寡人又何慮哉?”言未畢,左史倚相趨過王前,靈王指謂鄭丹曰:“此博物之士也。凡《三玟》、《五 典》、《八索》、《九邱》,無不通曉,子革其善視之。”鄭丹對曰:“王之言過矣。昔周穆王乘八駿之馬,周行天下,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諫止王心,穆王聞諫返國,得免於禍。
臣曾以此詩問倚相,相不知也。本朝之事,尚然不知,安能及遠乎?”靈王曰:“《祈招》之詩如何?能為寡人誦之否?”
鄭丹對曰:“臣能誦之。詩曰:‘祈招之#?鄭式昭德音。耄
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靈王曰:“此詩何解?”鄭丹對曰:“#?終擼安和之貌。裨祈父耍
掌甲兵,享安和之福,用能昭我王之德音,比於玉之堅,金之重。所以然者,由我王能恤民力,適可而止,去其醉飽過盈之心故也。”靈王知其諷己,默然無言。良久,曰:“卿且退,容寡人思之。”是夜,靈王意欲班師。忽諜報:“司馬督屢敗徐師,遂圍徐。”靈王曰:“徐可滅也。”遂留乾溪。自冬逾春,日逐射獵為樂,方役①百姓築台建宮,不思返國。
時蔡大夫歸生之子朝吳,臣事蔡公棄疾,日夜謀復蔡國,與其宰觀從商議。觀從曰:“楚王黷兵遠出,久而不返,內虛外怨,此天亡之日也。失此機會,蔡不可復封矣。”朝吳曰:“欲復蔡,計將安出?”觀從曰:“逆虔之立,三公子心皆不服,獨力不及耳。誠假以蔡公子之命,召子乾、子晰,如此恁般,……楚可得也。得楚,則逆虔之巢穴已毀,不死何為?及嗣王之世,蔡必復矣。”朝吳從其謀,使觀從假傳蔡公之命,召子乾於晉,召子晰於鄭,言:“蔡公願以陳、蔡之師,納二公子於楚,以拒逆虔。”子乾、子晰大喜,齊至蔡郊,來會棄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