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 專諸進炙刺王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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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
話說漁丈人已渡伍員,又與飲食,不受其劍。伍員去而復活回,求丈人秘密其事,恐引追兵前至,有負盛意。漁翁仰天嘆曰:“吾為德於子,了猶見疑。倘若追兵別渡,吾何以自明?請以一死絕君之疑!”言訖,解纜開船,拔舵放槳,倒翻船底,溺於江心。史臣有詩云:數載逃名隱釣綸①,扁舟渡得楚亡臣。
絕君後慮甘君死,千古傳名漁丈人。
至今武昌東北通淮門外,有解劍亭,當年子胥解劍贈漁父處也。
伍員見漁丈人自溺,嘆曰:“我得汝而活,汝為我而死,豈不哀哉!”伍員與羋勝遂入吳境。行至溧陽,餒而乞食。遇一女子,方浣②紗於瀨水之上,管中有飯。伍員停足問曰:“夫人可假一餐乎?”女子垂頭應曰:“妾獨與母居,三十未嫁,豈敢售餐於行客哉?”伍員曰:“某在窮途,願乞一飯自活!夫人行賑恤之德,又何嫌乎?”女子抬頭看見伍員狀貌魁偉,乃綸:釣魚線。
曰:“妾觀君之貌,似非常人,寧以小嫌,坐視窮困?”於是發其簞,取盎漿,跪而進之。胥與勝一餐而止。女子曰:“君似有遠行,何不飽食?”二人乃再餐,盡其器。臨行謂女子曰:“蒙夫人活命之恩,恩在肺腑,某實亡命之夫,倘遇他人,願夫人勿言!”女子悽然嘆曰:“嗟乎!妾侍寡母三十未嫁,貞明自矢,何期饋飯,乃與男子變言。敗義墮節,何以為人!子行矣。”伍員別去,行數步,回頭視之,此女抱一大石,自投瀨水中而死。後人有贊云:溧水之陽,擊綿之女,惟治母餐,不通男語。矜此旅人,發其筐筥,君腹雖充,吾節已窳①。捐此孱軀,以存壺矩。瀨流不竭,茲人千古!
伍員見女子投水,感傷不已,咬破指頭,瀝血書二十字於石上,曰:爾浣紗,我行乞;我腹飽,爾身溺。十年之後,千金報德!
伍員題訖,復恐後人看見,掬土以掩之。
過了溧陽,復行三百餘里,至一地,名吳趨。見一壯士,碓顙而深目,狀如餓虎,聲若巨雷,方與一大漢廝打。眾人力勸不止。門內有一婦人喚曰:“專諸不可!”其人似有畏懼之狀,即時斂手歸家。員深怪之,問於旁人曰:“如此壯士,而畏婦人乎?”旁人告曰:“此吾鄉勇士,力敵萬人,不畏強御,平生好義,見人有不平之事,即出死力相為。適才門內喚聲,乃其母也。所喚專諸,即此人姓名。素有孝行,事母無違,雖當盛怒,聞母至即止。”員嘆曰:“此真烈士矣!”次日,整衣相訪。專諸出迎,叩其來歷。員具道姓名,並受冤始末。專諸曰:“公負此大冤,何不求見吳王,借兵報仇?”員曰:“未有引進之人,不敢自媒。”專諸曰:“君言是也。今日下顧荒居,有何見諭?”員曰:“敬子孝行,願與結交。”專諸大喜,乃入告於母,即與伍員八拜為交。員長於諸二歲,呼員為兄。員請拜見專諸之母。專諸復出其妻子相見,殺雞為黍,歡如骨肉。遂留員、勝二人宿了一夜。次早,員謂專諸曰:“某將辭弟入都,覓一機會,求事吳王。”專諸曰:“吳王好勇而驕,不如公子光親賢下士,將來必有所成。”員曰:“蒙弟指教,某當牢記。異日有用弟之處,萬勿見拒!”專諸應諾。三人分別。
員、勝相隨前進,來到梅里,城郭卑隘,朝市粗立。舟車嚷嚷,舉目無親,乃藏羋勝於郊外,自己被髮佯狂,跣足塗面。手執斑竹簫一管,在市中吹之,往來乞食。其簫曲第一疊云:伍子胥!伍子胥!跋涉宋、鄭身無依,千辛萬苦淒復悲!父仇不報,何以生為?
第二疊云:
伍子胥!伍子胥!昭關一度變鬚眉,千驚萬恐淒復悲!兄仇不報,何以生為?
第三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