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 專諸進炙刺王僚


卻說掩余、燭庸正圍潛邑,諜者報:“救兵來到。”二將大驚,分兵一半圍城,一半迎敵。沈尹戍堅壁不戰,使人四 下將樵汲之路①,俱用石子壘斷。二將大驚。探馬又報:“楚將郤宛引舟師從淮>i塞斷江口。”吳兵進退兩難,乃分作兩寨,為犄角之勢,與楚將相持,一面遣人入吳求救。姬光曰:“臣向者欲征鄭、衛之兵,正為此也。今日遣之,尚未為晚。”王僚乃使慶忌糾合鄭、衛。四公子俱調開去了。單留姬光在國。
伍員乃謂光曰:“公子曾覓利匕首乎?欲用專諸,此其時矣。”光曰:“然。昔越王允常,使歐治子造劍五枚,獻其三 枚於吳,一曰‘湛廬’,二曰‘磐郢’,三曰‘魚腸’。‘魚腸’。乃匕首也。形雖短狹,砍鐵如泥。先君以賜我,至今寶之,藏於床頭,以備非常。此劍連夜發光。意者神物慾自試,將飽王僚之血乎?”遂出劍與員觀之,員誇獎不已。即召專諸以劍付之。專諸不待開言,已知光意,慨然曰:“王信可殺也。
二弟遠離,公子出使,彼孤立耳,無如我何。但死生之際,不敢自主,候稟過老母,方敢從命。”專諸歸視其母,不言而泣。
母曰:“諸何悲之甚也?豈公子欲用汝耶?吾舉家受公子恩養,大德當報,忠孝豈能兩全?汝必亟往,勿以我為念!汝能成人之事,垂名後世,我死亦不朽矣。”專諸猶依依不捨。母曰:“吾思飲清泉,可於河下取之。”專諸奉命汲泉於河,比及回 家,不見老母在堂,問其妻。妻對曰:“姑適言睏倦,閉戶思臥,戒勿驚之。”專諸心疑,啟牖而入,老母自縊於床上矣。
髯仙有詩云:
願子成名不惜身,肯將孝子換忠臣。
世間盡為貪生誤,不及區區老婦人。
專諸痛哭一場,收拾殯殮,葬於西門之外。謂其妻曰:“吾受公子大恩,所以不敢盡死者,為老母也。今老母已亡,吾將赴公子之急。我死,汝母子必蒙公子恩眷,勿為我牽掛。”
言畢,來見姬光,言母死之事。光十分不過意,安慰了一番。
良久,然後復論及王僚之事。專諸曰:“公子盍設享以來吳王?
王若肯來,事八九濟矣。”光乃入見王僚曰:“有庖人從太湖來,新學炙魚,味甚鮮美,異於他炙。請王辱臨下舍而嘗之!”
王僚好的是魚炙,遂欣然許諾:“來日當過王兄府上,不必過費。”光是夜預伏甲士於窟室之中,再命伍員暗約死士百人,在外接應。於是大張飲具。
次早,復請王僚。僚入宮,告其母曰:“公子光具酒相延,得無有他謀乎?”母曰:“光心氣怏怏,常有愧恨之色,此番相請,諒無好意,何不辭之?”僚曰:“辭則生隙;若嚴為之備,又何懼哉!”於是被。俊bブ甲三重①,陳設兵衛,自王宮
起,直至光家之門,街衢皆滿,接連不斷。僚駕及門,光迎入拜見。既入席安坐,光侍坐於傍。僚之親戚近信,布滿堂階。侍席力士百人,皆操長戟,帶利刀,不離王之左右。庖人獻饌,皆從庭下搜簡①更衣,然後漆行而前,十餘力士握劍夾之以進。庖人置饌,不敢仰視,復膝行而出。光獻觴致敬,忽作跛足,偽為痛苦之狀,乃前奏曰:“光足疾舉發,痛徹心髓,必用大帛纏緊,其痛方止。幸王寬坐須叟,容裹足便出。”僚曰:“王兄請自方便。”光一步一躓,入內潛進窟室中去了。少頃,專諸告進魚炙,搜簡如前。誰知這口魚腸短劍,已暗藏於魚腹之中。力士挾專諸膝行至於王前,用手擘魚以進,忽地抽出匕首,徑椎王僚之胸。手勢去得十分之重,直貫三層堅甲,透出背脊。王僚大叫一聲,登時氣絕。侍衛力士,一擁齊上,刀戟並舉,將專諸剁做肉泥,堂中大亂。姬光在窟室中知已成事,乃縱甲士殺出,兩下交斗。這一邊知專諸得手,威加十倍,那一邊見王僚已亡,勢減三分。僚眾一半被殺,一半奔逃,其所設軍衛,俱被伍員引眾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