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 偽獻地張儀欺楚


雖則從橫分兩路,一般反覆小人才。
襄王怒,益不肯事秦,謀為“合從”,仍推楚懷王為“從約長”。於是蘇秦益重於齊。
時齊相國田嬰病卒,子田文嗣為薛公,號為孟嘗君。田嬰有子四十餘人,田文乃賤妾之子,以五月五日生。初生時,田嬰戒其妾棄之勿育。妾不忍棄,乃私育之。既長五歲,妾乃引見田嬰。嬰怒其違命。文頓首曰:“父所以見棄者何故?”
嬰曰:“世人相傳五月五日為凶日,生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於父母。”文對曰:“人生受命於天,豈受命於戶耶?若必受命於戶,何不增而高之?”嬰不能答,然暗暗稱奇。及文長十 余歲,便能接應賓客,賓客皆樂與之游,為之延譽。諸侯使者至齊,皆求見田文。於是田嬰以文為賢,立為適子,遂繼薛公之爵,號孟嘗君,孟嘗君既嗣位,大築館舍,以招天下之士。凡士來投者,不問賢愚,無不收留。天下亡人①有罪者皆歸之。孟嘗君雖貴,具飲食與諸客同。一日,待客夜食,有人蔽其火光。客疑飯有二等,投箸②辭去。田文起坐,自持飯比之,果然無二。客嘆曰:“以孟嘗君待士如此,而吾過疑之,吾真小人矣!尚何面目立其門下?”乃引刀自剄而死。
孟嘗君哭臨其喪甚哀,眾客無不感動。歸者益眾,食客嘗滿數千人。諸侯聞孟嘗君之賢,且多賓客,皆尊重齊,相戒不敢犯其境。正是:虎豹踞山群獸遠,蛟龍在水怪魚藏。
堂中有客三千輩,天下人人畏孟嘗。
再說張儀相魏三年,而魏襄王薨,子哀王立。楚懷王遣使弔喪,因徵兵伐秦,哀王許之。朝宣惠王、趙武靈王、燕王哈皆樂於從兵。楚使者至齊,齊亡人:逃亡者。
曰:“秦甥舅之親,未有讎隙,不可伐。”蘇秦主“合從”之約,堅執以為可伐。孟嘗君獨曰:“言可伐與不可伐,皆非也。
伐則結秦之仇,不伐則觸五國之怒。以臣愚計,莫如發兵而緩其行,兵發則不與五國為異同,行緩則可觀望為進退。”
卻說朝、趙、魏、燕四王,與楚懷王相會於函谷關外,刻期進攻。懷王雖為“從約長”,那四王各將其軍,不相統一。
秦守將樗里疾大開關門,陳兵索戰,五國互相推諉,莫敢先發。相持數日,樗里疾出奇兵,絕楚餉道,楚兵乏食,兵士皆嘩。樗里疾乘機襲之,楚兵敗走。於是四國皆還。孟嘗君未至秦境,而五國之師已撤矣。此乃孟嘗君之巧計也。孟嘗君回齊,合從離橫,佩印者六;晚節不終,燕齊反覆。
再說張儀見六國伐秦無成,心中暗喜,及聞蘇秦已死,乃大喜曰:“今日乃吾吐舌之時矣。”遂乘間說魏哀王曰:“以秦之強,御五國而有餘,此其不可抗明矣。本倡‘合從’之議者蘇秦,而秦且不保其身,況能保人國乎?夫親兄弟共父母者,或因錢財爭鬥不休,況異國哉?大王猶執蘇秦之議,不肯事秦,倘列國有先事秦者,合兵攻魏,魏其危矣。”哀王曰:“寡人願從相國事秦,誠恐秦不見納,奈何?”張儀曰:“臣請為大王謝罪於秦,以結兩國之好。”哀王乃飾車從,遣張儀入秦求和。於是秦、魏通好。張儀遂留秦,仍為秦相。
再說燕相國之身長八尺,腰大十圍,肌肥肉重,面闊口方。手綽①飛禽,走及奔馬。自燕易王時,已執國柄。及燕王噲嗣位,荒於酒色,但貪逸樂,不肯臨朝聽政,子之遂有篡燕之意。蘇代、蘇厲與子之相厚,每對諸侯使者,揚其賢名。燕王噲使蘇代如齊,問候質子,事畢歸燕。燕王噲問曰:“聞齊有孟嘗君,天下之大賢也,齊王有此賢臣,遂可以霸天下乎?”代對曰:“不能。”噲問曰:“何故不能?代對曰:“知孟嘗君之賢,而任之不專,安能成霸?”噲曰:“寡人獨不得孟嘗君為臣耳,何難專任哉!”蘇代曰:“今相國子之,明習政事,是即燕之孟嘗君也。”噲乃使子之專決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