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 偽獻地張儀欺楚


忽一日,噲問於大夫鹿毛壽曰:“古之人君多矣,何以獨稱堯舜?”鹿毛壽亦是子之之黨,遂對曰:“堯舜所以稱聖者,以堯能讓天下下於舜,舜能讓天於禹也。”噲曰:“然則禹何為獨傳於子?”鹿毛壽曰:“禹亦嘗讓於天下益,但使代理政事,而未嘗廢其太子。故禹崩之後,太子啟竟奪益之天下。至今論者謂禹德衰,不及堯舜,以此之故。”燕王曰:“寡人慾以國讓於子之,事可行否?”鹿毛壽曰:“王如行之,與堯舜何以異哉?”噲遂大集群臣,廢太子平,而禪國於子之。子之佯為謙遜,至於再三,然後敢受。乃郊天祭地,服袞冕,執圭,南面稱王,略無慚色。噲反北面列於臣位,出就別宮居祝蘇代、鹿毛壽俱拜上卿。將軍市被心中不忿,乃帥本部軍士,往攻子之,百姓亦多從之。兩下連戰十餘日,殺傷數萬人,市被終不勝,為子之所殺。鹿毛壽言於子之曰:“市被所以作亂者,以故太子平在也。”子之因欲收太子平。太傅郭隗與平微服共逃於無終山避難。平之庶弟公子職,出奔朝國。
國人無不怨憤。
燕人恨子之入骨,皆簞食壺漿,以迎齊師,無有持寸兵拒戰者。匡章出兵,凡五十日,兵不留行,直達燕都,百姓開門納之。子之之黨,見齊兵眾盛,長驅而入,亦皆聳懼奔竄。子之自恃其勇,與鹿毛壽率兵拒戰於大衢。兵士漸散,鹿毛壽戰死,子之身負重傷,猶格殺百餘人,力竭被擒。燕工噲自縊於別宮。蘇代奔周。匡章因毀燕之宗廟,盡收燕府庫中寶貨,將子之置囚車中,先解去臨淄獻功。燕地三千餘里,大半俱屬於齊,匡章留屯燕都,以徇屬邑。此周郝王元年事也。齊oe⊥跚資子之之罪,凌遲處死,以其肉為醢,遍賜群臣。饔之為王才一歲有餘,痴心貪位,自取喪滅,豈不愚哉#
燕人雖恨子之,見齊王意在滅燕,眾心不服,乃共求故太子平,得之於無終山,奉以為君,是為昭王。郭隗為相國。
時趙武靈王不忿齊之並燕,使大將樂池迎公子職於韓,欲奉立為燕王,聞太子平已立,乃止。敦隗傳檄燕都,告以恢復之義,各邑已降齊者,一時皆叛齊為燕。匡章不能禁止,遂班師回齊。昭王仍歸燕都,修理宗廟,志復齊仇,乃卑身厚幣,欲以招來賢士,謂相國郭隗曰:“先王之恥,孤早夜在心。
若得賢士,可與共圖齊事者,孤願以身事之,惟先生為孤擇其人。”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之馬。途遇死馬,旁人皆環而嘆息,涓人問其故,答曰:‘此馬生時,日行千里,今死,是以惜之。’涓人乃以五百金買其骨,囊負而歸。君大怒曰:‘此死骨何用,而廢棄吾多金耶?’涓人答曰:‘所以費五百金者,為千里馬之骨故也。此奇事,人將竟傳,必曰:“死馬且得重價,況活馬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得千里之馬三匹。今王欲致天下賢士,請以隗為馬骨,況賢於隗者,誰不求價而至哉?”於是昭王特為郭隗築宮,執弟子之禮,北面聽教,親供飲食,極其恭敬。復於易水之旁,築起高台,積黃金於台上,以奉四方賢士,名曰招賢台,亦曰黃金台。於是燕王好士,傳布遠近。劇辛自趙往,蘇代自周往,鄒衍自齊往,屈景自衛往。昭王悉拜為客卿,與謀國事。
元劉因有《黃金台詩》云:
燕山不改色,易水無剩聲。
誰知數尺台,中有萬古情!
區區後世人,猶愛黃金名。
黃金亦何物,能為賢重輕?
周道日東漸,二老皆西行。
養民以致賢,王業自此成。
話分兩頭。
合於楚則楚重。然寡君之意,竊在楚而不在齊,何也?以齊為婚姻之國,而負秦獨深也。寡君欲事大王,雖儀亦願為大王門闌之廝①。而大王與齊通好,犯寡君之所忌。大王誠能閉關而絕齊,寡君願以商君所取楚商於之地六百里,還歸於楚,使秦女為大王箕帚妾。秦、楚世為婚姻兄弟,以御諸侯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