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一卷奪宮)》第十七章 議大事忠良奉密詔 謀篡位奸佞施毒計


冰冷的雨水澆得他全身濕透,衣服都貼在肉上,一陣風吹過,他打了一個哆嗦,“萬一他瞧見,又裝作沒瞧見呢?”他不敢往下想了,折身向景運門急走過去。穆里瑪早在那裡候著他,見他過來,沒好氣地問:“你到哪兒挺屍去啦?都聽到了些什麼?”訥謨只吁了口氣,搖頭道:“雨太大,又有雷聲……好像是說姓魏的小子從駕有功,晉了個三等侍衛。”
穆里瑪眼珠子轉了轉又問:“都有誰在?”
“看不清楚,”訥謨搖頭道,“見有兩個人,一個是熊賜履大人,還有一個躲在燭影后邊,恍恍惚惚的。”穆里瑪道:“你就在這守著,不信他們不打這兒過!我去稟告中堂。”
訥謨口裡答應“是”,待穆里瑪一去,便帶了眾人到乾清門東的幾間配房裡躲雨去了。他並不是累,也不是怕冷,一是心裡生氣,二是他也實在怕再見到方才那二位大臣——方才他欲行刺康熙時,就曾瞧見熊賜履和魏東亭出來,才急中生智,解下油衣給康熙披上的。閃電下,魏東亭的那副架勢至今還在他眼前晃動。他實在怕再見到他們。
約莫一個時辰後,雨小一點了,穆里瑪走來喚他:“走吧,中堂在家裡等著回話呢!”訥謨說:“他們還沒過去嘛。”穆里瑪不耐煩他說:“不用等了。中堂已經知道都是誰了!”
回到鰲府,鰲拜、班布爾善,濟世、塞本得,葛褚哈、泰必圖、阿思哈等人正在後花廳里坐著,有的捧著茶杯吃茶,有的拿著菸袋吸菸,滿廳里雲霧繚繞。
見他叔侄進來,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仍是鰲拜先開了口:“這么大雨,皇上召見姓魏的,說了些什麼啊?”
穆里瑪回頭看訥謨。訥謨心裡七上八下的,停了好一陣子才回道:“沒什麼大事,好象說因他從駕有功,升遷為二等侍衛……”
鰲拜感到有些意外,便又追了一句:“他們別的沒講什麼?”訥謨搖頭道:+聽不清楚,不像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鰲拜點頭道:“嗯,你們也坐下吧。”
班布爾善捧著水菸袋搖頭道:“這事一定與中堂有關。”他笑了笑,掃視一眼屋裡的人,接著道,“咱們倒不妨來揣摩一下,黑天沒日頭,叫上熊賜履、索額圖召見一個包衣奴才,老三也實在大煞費心思了。”
一句“老三”叫出了口,座中人無不變貌失色,連鰲拜也覺得很不習慣。訥謨驚駭之餘,反倒舒了一口氣,他今晚在文華殿前行刺康熙,並未得到鰲拜的首肯,實在是當時條件太好,靈機一動陡起的殺心,並未思及後果。現在班布爾善的一句“老三”出口,他便明白,這也不過是遲早要發生的事。寬慰之餘又感到奇怪,這班布爾善自己便是皇室宗親,皇帝完了,他有什麼好處,何苦也泡在這性命攸關的事兒裡頭?
見眾人並無反應,班布爾善索性放肆他講起來:“自古致危之道有三,中堂具而備之,如不早作打算……”
“老兄,”濟世放下鼻煙壺,欠身說道:“請道其詳。”
班布爾善見鰲拜一聲不響,專心聆聽,便接著道:“功蓋天下者不賞——並不是不想賞,實在是無物可賞,只好賜死;威震其主者身危——其實只要內心相安,也就可以不危。臣強而主弱,就難得相容了;權過造比者不祥——是遭了造化的忌,權柄越過了主子,主子便要除掉你。”
旁坐的泰必圖暗暗佩服:“這老兒讀過幾本書,肚裡有貨兒。”卻也被他這句話嚇得狂跳幾下,脫口而出問道:“難道就沒有解救之法?”
“有啊,”班布爾善冷笑一聲,“解兵權,散余財,辭官爵,返故里,可保為富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