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卷十一 列傳第五◎張弘策 庾域 鄭紹叔 呂僧珍



建武二年,魏大舉南侵,五道並進。高祖率師援義陽,僧珍從在軍中。長沙宣武王時為梁州刺史。魏圍守連月,間諜所在不通,義陽與雍州路斷。高祖欲遣使至襄陽,求梁州問,眾皆憚,莫敢行,僧珍固請充使,即日單舸上道。既至襄陽,督遣援軍,且獲宣武王書而反,高祖甚嘉之。事寧,補羽林監。

東昏即位,司空徐孝嗣管朝政,欲與共事,僧珍揣不久安,竟弗往。時高祖已臨雍州,僧珍固求西歸,得補邔令。既至,高祖命為中兵參軍,委以心膂。僧珍陰養死士,歸之者甚眾。高祖頗招武猛,士庶響從,會者萬餘人,因命按行城西空地,將起數千間屋,以為止舍,多伐材竹,沈於檀溪,積茅蓋若山阜,皆不之用。僧珍獨悟其旨,亦私具櫓數百張。義兵起,高祖夜召僧珍及張弘策定議,明旦乃會眾發兵,悉取檀溪材竹,裝為艛艦,葺之以茅,並立辦。眾軍將發,諸將果爭櫓,僧珍乃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張,爭者乃息。

高祖以僧珍為輔國將軍、步兵校尉,出入臥內,宣通意旨。師及郢城,僧珍率所領頓偃月壘,俄又進據騎城。郢州平,高祖進僧珍為前鋒大將軍。大軍次江寧,高祖令僧珍與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邏。其日,東昏將李居士與眾來戰,僧珍等要擊,大破之。乃與茂進軍於白板橋築壘,壘立,茂移頓越城,僧珍獨守白板。李居士密覘知眾少,率銳卒萬人,直來薄城。僧珍謂將士曰:"今力既不敵,不可與戰;亦勿遙射,須至塹里,當併力破之。俄而皆越塹拔柵,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率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守隅者復逾城而下,內外齊擊,居士應時奔散,獲其器甲不可勝計。僧珍又進據越城。東昏大將王珍國列車為營,背淮而陣。王茂等眾軍擊之,僧珍縱火車焚其營。即日瓦解。

建康城平,高祖命僧珍率所領先入清宮,與張弘策封檢府庫,即日以本官帶南彭城太守,遷給事黃門侍郎,領虎賁中郎將。高祖受禪,以為冠軍將軍、前軍司馬,封平固縣侯,邑一千二百戶。尋遷給事中、右衛將軍。頃之,轉左衛將軍,加散騎常侍,入直秘書省,總知宿衛。天監四年冬,大舉北伐,自是軍機多事,僧珍晝直中書省,夜還秘書。五年夏,又命僧珍率羽林勁勇出梁城。其年冬鏇軍,以本官領太子中庶子。

僧珍去家久,表求拜墓。高祖欲榮之,使為本州,乃授使持節、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僧珍在任,平心率下,不私親戚。從父兄子先以販蔥為業,僧珍既至,乃棄業欲求州官。僧珍曰:"吾荷國重恩,無以報效,汝等自有常分,豈可妄求叨越,但當速反蔥肆耳。"僧珍舊宅在市北,前有督郵廨,鄉人鹹勸徒廨以益其宅。僧珍怒曰:"督郵官廨也,置立以來,便在此地,豈可徙之益吾私宅!"姊適於氏,住在市西,小屋臨路,與列肆雜處,僧珍常導從鹵簿到其宅,不以為恥。在州百日,征為領軍將軍,尋加散騎常侍,給鼓吹一部,直秘書省如先。

僧珍有大勛,任總心膂,恩遇隆密,莫與為比。性甚恭慎,當直禁中,盛暑不敢解衣。每侍御座,屏氣鞠躬,果食未嘗舉箸。嘗因醉後,取一柑食之。高祖笑謂曰:"便是大有所進。"祿俸之外,又月給錢十萬;其餘賜賚不絕於時。

十年,疾病,車駕臨幸,中使醫藥,日有數四。僧珍語親舊曰:"吾昔在蒙縣,熱病發黃,當時必謂不濟,主上見語,'卿有富貴相,必當不死,尋應自差',俄而果愈。今已富貴而復發黃,所苦與昔正同,必不復起矣。"竟如其言。卒於領軍府舍,時年五十八。高祖即日臨殯,詔曰:"思舊篤終,前王令典;追榮加等,列代通規。散騎常侍、領軍將軍、平固縣開國侯僧珍,器思淹通,識宇詳濟,竭忠盡禮,知無不為。與朕契闊,情兼屯泰。大業初構,茂勛克舉。及居禁衛,朝夕盡誠。方參任台槐,式隆朝寄;奄致喪逝,傷慟於懷。宜加優典,以隆寵命。可贈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侍、鼓吹、侯如故。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喪事所須,隨由備辦。謚曰忠敬侯。"高祖痛惜之,言為流涕。長子峻早卒,峻子淡嗣。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張弘策敦厚慎密,呂僧珍恪勤匪懈,鄭紹叔忠誠亮藎,締構王業,三子皆有力焉。僧珍之肅恭禁省,紹叔之造膝詭辭,蓋識為臣之節矣。

《梁書》 唐·姚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