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三百五 列傳第一百九十三



三十一年夏,淮率家丁三百餘,張飛虎幟,金鼓震天,聲言欲入大內謁帝,潛住廣渠門外。給事中田大益、孫善繼、姚文蔚等言:“淮搜括士民,取金至數十萬,招納諸亡命降人,意欲何為?”吏部尚書李戴、刑部尚書蕭大亨皆劾淮擅離信地,挾兵潛住京師,乃數百年未有之事。御史袁九皋、劉四科、孔貞一,給事中梁有年等,各疏劾淮,不報。巡撫楫劾淮罪惡萬端,且無故打死指揮張汝立,亦不報。淮因上疏自稱鎮守協同關務,兵部奏其妄。帝心護淮,謬曰:“朕固命之矣。”

淮自是益募死士,時時出塞射獵,發黃票龍旗,走朝鮮索冠珠、貂馬,數與邊將爭功,山海關內外鹹被其毒。又扣除軍士月糧。三十六年四月,前屯衛軍甲而噪,誓食淮肉。六月,錦州、松山軍復變。淮懼內奔,誣同知王邦才、參將李獲陽逐殺欽使,劫奪御用錢糧。二人皆逮問,邊民益嘩。薊遼總督蹇達再疏暴淮罪,乃召歸,而以通灣稅監張曄兼領其事。獲陽竟死獄中,邦才至四十一年乃釋。

梁永,御馬監監丞也。萬曆二十七年二月命往陝西徵收名馬貨物。稅監故不典兵,永獨畜馬五百匹,招致亡命,用千戶樂綱出入邊塞。富平知縣王正志發其奸,並劾礦監趙欽。詔逮正志,瘐死詔獄中。渭南知縣徐鬥牛,廉吏也。永責賂,箠斃縣吏卒,鬥牛憤恨自縊死。巡撫賈待問奏之,帝顧使永會勘。永反劾西安同知宋賢,並劾待問有私,請皆勘。帝從之,而宥待問。永又請兼鎮守職銜。又請率兵巡花馬池、慶陽諸鹽池,徵其課。緣是帥諸亡命,具旌蓋鼓吹,巡行陝地。盡發歷代陵寢,搜摸金玉,旁行劫掠。所至,邑令皆逃。杖死縣丞鄭思顏、指揮劉應聘、諸生李洪遠等。縱樂綱等肆為淫掠,私宮良家子數十人。稅額外增耗數倍,藍田等七關歲得十萬。復用奸人胡奉言,索鹹陽冰片五十斤、羊毛一萬斤、麝香二十斤。知縣宋時際怒,勿予。

鹹寧人道行遇盜,跡之,稅使役也,知縣滿朝薦捕得之。永誣時際、朝薦劫稅銀,帝命逮時際,而以朝薦到官未久,鐫秩一級。陝西巡撫顧其志盡發其奸,且言秦民萬眾,共圖殺永。大學士沈鯉、朱賡請械永歸,以安眾心。帝悉置不報,而釋時際勿逮,復朝薦官。

會御史余懋衡方按陝西,永懼,使綱鴆懋衡幾死。訟於朝,言官攻永者數十疏,永部下諸亡命乃稍稍散。其渠魁王九功、石君章等齎重寶,輜軿盈路,詐為上供物,持劍戟弓弩,結陣以行。而永所遣人解馬匹者,已乘郵傳先發。九功等急馳,欲追及與同出關。朝薦疑其盜,見九功等後至無驗,邏兵與格鬥,追至渭南,殺數人,盡奪其裝。御史懋衡以捕盜殺傷聞。永大窘,聽樂綱謀,使人系疏發中馳奏:“九功等各貢名馬、金珠、睛綠諸寶物,而鹹寧知縣朝薦承余御史指,伏兵渭南遮劫之,臠君章等,誣以盜。”帝怒曰:“御史鴆無恙,而朝薦代為報復,且劫貢物。”敕逮朝薦,而令撫按護永等還京。三十四年事也。

是年,楊榮為雲南人所殺。初,榮妄奏阿瓦、猛密諸番願內屬,其地有寶井,可歲益數十萬,願賜敕領其事。帝許之。既而榮所進不得什一,乃誣知府熊鐸侵匿,下法司。又請詔麗江土知府木增獻地聽開採。巡按御史宋興祖言:“太祖令木氏世守茲土,限石門以絕西域,守鐵橋以斷土蕃,奈何自撤藩蔽,生遠人心。”不報。榮由是愈怙寵,誣劾尋甸知府蔡如川、趙州知州甘學書,皆下詔獄。已,又誣劾雲南知府周鐸,下法司提問。百姓恨榮入骨,相率燔稅廠,殺委官張安民。榮弗悛,恣行威虐,杖斃數千人。至是怒指揮使樊高明後期,榜掠絕觔,枷以示眾。又以求馬不獲,系指揮使賀瑞鳳,且言將盡捕六衛官。於是指揮賀世勛、韓光大等率冤民萬人焚榮第,殺之,投火中,並殺其黨二百餘人。事聞,帝為不食者數日,欲逮問守土官。大學士沈鯉揭爭,且密屬太監陳矩剖示。帝乃止誅世勛等,而用巡撫陳用賓議,令四川稅使丘乘雲兼攝雲南事。

當是時,帝所遣中官,無不播虐逞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