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一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七月,以四川賊平,加鴻訓太子太保,進文淵閣。帝數召見廷臣。鴻訓應對獨敏,謂民困由吏失職,請帝久任責成。以尚書畢自嚴善治賦,王在晉善治兵,請帝加倚信。帝初甚向之。關門兵以缺餉鼓譟,帝意責戶部,而鴻訓請發帑三十萬,示不測恩,由是失帝指。

至九月而有改敕書之事。舊例,督京營者,不轄巡捕軍。惠安伯張慶臻總督京營,敕有“兼轄捕營”語,提督鄭其心以侵職論之。命核中書賄改之故,下舍人田佳璧獄。給事中李覺斯言:“稿具兵部,送輔臣裁定,乃令中書繕寫。寫訖,複審視進呈。兵部及輔臣皆當問。”十月,帝御便殿,問閣臣,皆謝不知。帝怒,令廷臣劾奏;尚書自嚴等亦謝不知,帝益怒。給事中張鼎延、御史王道直鹹言慶臻行賄有跡,不知誰主使。御史劉玉言:“主使者,鴻訓也。”慶臻曰:“改敕乃中書事,臣實不預知。且增轄捕卒,取利幾何,乃行重賄?”帝叱之。閱兵部揭有鴻訓批西司房語,佳璧亦供受鴻訓指,事遂不可解,而侍郎張鳳翔詆之尤力。閣臣李標、錢龍錫言鴻訓不宜有此,請更察訪。帝曰:“事已大著,何更訪為?”促令擬旨。標等逡巡未上,禮部尚書何如寵為鴻訓力辯,帝意卒不可回。乃擬旨,鴻訓、慶臻並革職候勘。無何,御史田時震劾鴻訓用田仰巡撫四川,納賄二千金;給事中閻可陛劾副都御史賈毓祥由賂鴻訓擢用。鴻訓數被劾,連章力辯,因言“都中神奸狄姓者,詭誆慶臻千金,致臣無辜受禍。”帝不聽,下廷臣議罪。

明年正月,吏部尚書王永光等言:“鴻訓、慶臻罪無可辭,而律有議貴條,請寬貸。兵部尚書王在晉、職方郎中苗思順贓證未確,難懸坐。”帝不許。鴻訓謫戍代州,在晉、思順並削籍,慶臻以世臣停祿三年。覺斯、鼎延、道直、玉、時震以直言增秩一級。

鴻訓居政府,銳意任事。帝有所不可,退而曰:“主上畢竟是沖主。”帝聞,深銜之,欲置之死。賴諸大臣力救,乃得稍寬。七年五月卒戍所。福王時,復官。

錢龍錫,字稚文,松江華亭人。萬曆三十五年進士。由庶吉士授編修,屢遷少詹事。天啟四年擢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明年改南京吏部右侍郎。忤魏忠賢,削籍。

莊烈帝即位,以閣臣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木普〉皆忠賢所用,不足倚,詔廷臣推舉,列上十人。帝仿古枚卜典,貯名金甌,焚香肅拜,以次探之,首得龍錫,次李標、來宗道、楊景辰。輔臣以天下多故,請益一二人,復得周道登、劉鴻訓,並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明年六月,龍錫入朝,立極等四人俱先罷,宗道、景辰亦以是月去。標為首輔,龍錫、鴻訓協心輔理,朝政稍清。尋以蜀寇平,加太子太保,改文淵閣。

帝好察邊事,頻遣旗尉偵探。龍錫言:“舊制止行於都城內外,若遠遣恐難委信。”海寇犯中左所,總兵官俞咨皋棄城遁,罪當誅。帝欲並罪巡撫朱一馮。龍錫言:“一馮所駐遠,非棄城者比,罷職已足蔽辜。”瑞王出封漢中,請食川鹽。龍錫言:“漢中食晉鹽,而瑞藩獨用川鹽,恐奸徒借名私販,莫敢譏察。”故事,纂修實錄,分遣國學生采事跡於四方,龍錫言“實錄所需在邸報及諸司奏牘,遣使無益,徒滋擾,宜停罷。”烏撒土官安效良死,其妻改適霑益土官安邊,欲兼有烏撒,部議將聽之。龍錫言:“效良有子其爵,立其爵以收烏撒,存亡繼絕,於理為順。安邊淫亂,不可長也。”帝悉從之。明年,帝以漕船違禁越關,欲復設漕運總兵官。龍錫言:“久裁而復,宜集廷臣議得失。”事竟止。廷議汰冗官,帝謂學官尤冗。龍錫言:“學官舊用歲貢生,近因舉人乞恩選貢,纂修占缺者多,歲貢積至二千六百有奇,皓首以歿,良可憫。且祖宗設官,於此稍寬者,以師儒造士需老成故也。”帝亦納之。言官鄒毓祚、韓一良、章允儒、劉斯琜獲譴,並為申救。

御史高捷、史褷既罷,王永光力引之,頗為龍錫所扼,兩人大恨。逆案之定,半為龍錫主持,奸黨銜之次骨。及袁崇煥殺毛文龍,報疏云:“輔臣龍錫為此一事低徊過臣寓。”復上善後疏言:“閣臣樞臣,往復商確,臣以是得奉行無失。”時文龍擁兵自擅,有跋扈聲,崇煥一旦除之,即當寧不以為罪也。其冬十二月,大清兵薄都城。帝怒崇煥戰不力,執下獄,而捷、褷已為永光引用。捷遂上章,指通款殺將為龍錫罪,且言祖大壽師潰而東,由龍錫所挑激。帝以龍錫忠慎,戒無過求。龍錫奏辯,言:“崇煥陛見時,臣見其貌寢,退謂同官‘此人恐不勝任’。及崇煥以五年復遼自詭,往詢方略,崇煥云:‘恢復當自東江始。文龍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去之易易耳。’迨崇煥突誅文龍,疏有‘臣低徊’一語。臣念文龍功罪,朝端共知,因置不理。奈何以崇煥誇詡之詞,坐臣朋謀罪?”又辯挑激大壽之誣,請賜罷黜。帝慰諭之,龍錫即起視事。捷再疏攻,帝意頗動。龍錫再辯,引疾,遂放歸。時兵事旁午,未暇竟崇煥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