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一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十七年,戶部主事蔣臣請行鈔法,言歲造三千萬貫,一貫價一兩,歲可得銀三千萬兩。侍郎王鰲永贊行之。帝特設內寶鈔局,晝夜督造,募商發賣,無一人應者。德璟言:“百姓雖愚,誰肯以一金買一紙。”帝不聽。又因局官言,責取桑穰二百萬斤於畿輔、山東、河南、浙江。德璟力爭,帝留其揭不下,後竟獲免。先以軍儲不足,歲僉畿輔、山東、河南富戶,給值令買米豆輸天津,多至百萬,民大擾。德璟因召對面陳其害,帝即令擬諭罷之。

二月,帝以賊勢漸逼,令群臣會議,以二十二日奏聞。都御史李邦華密疏雲輔臣知而不敢言。翼日,帝手其疏問何事。陳演以少詹事項煜東宮南遷議對,帝取視默然。德璟從旁力贊,帝不答。

給事中光時亨追論練餉之害。德璟擬旨:“向來聚斂小人倡為練餉,致民窮禍結,誤國良深。”帝不悅,詰曰:“聚斂小人誰也?”德璟不敢斥嗣昌,以故尚書李待問對。帝曰:“朕非聚斂,但欲練兵耳。”德璟曰:“陛下豈肯聚斂。然既有舊餉五百萬,新餉九百餘萬,復增練餉七百三十萬,臣部實難辭責。且所練兵馬安在?薊督練四萬五千,今止二萬五千。保督練三萬,今止二千五百;保鎮練一萬,今止二百;若山、永兵七萬八千,薊、密兵十萬,昌平兵四萬,宣大、山西及陝西三邊各二十餘萬,一經抽練,原額兵馬俱不問,並所抽亦未練,徒增餉七百餘萬,為民累耳。”帝曰:“今已並三餉為一,何必多言!”德璟曰:“戶部雖並為一,州縣追比,仍是三餉。”帝震怒,責以朋比。德璟力辯,諸輔臣為申救。尚書倪元璐以鈔餉乃戶部職,自引咎,帝意稍解。明日,德璟具疏引罪。帝雖鏇罷練餉,而德璟竟以三月二日去位。給事中汪惟效、檢討傅鼎銓等交章乞留,不聽。德璟聞山西陷,未敢行。及知廷臣留己,即辭朝,移寓外城。賊至,得亡去。

福王立於南京,召入閣。自陳三罪,固辭。明年,唐王立於福州,與何吾騶、黃景昉並召。又明年以足疾辭歸。九月,王事敗,而德璟適病篤,遂以是月卒。

黃景昉,字太稚,亦晉江人。天啟五年進士。由庶吉士歷官庶子,直日講。崇禎十一年,帝御經筵,問用人之道。景昉言“近日考選不公,推官成勇、朱天麟廉能素著,乃不得預清華選。”又言“刑部尚書鄭三俊四朝元老,至清無儔,不當久系獄。”退復上章論之,三俊鏇獲釋,勇等亦俱改官。

景昉尋進少詹事。嘗召對,言:“近撤還監視中官高起潛,關外輒聞警報,疑此中有隱情。臣家海濱,見沿海將吏每遇調發,即報海警,冀得復留。觸類而推,其情自見。”帝頷之。十四年以詹事兼掌翰林院。時庶常停選已久,景昉具疏請復,又請召還修撰劉同升、編修趙士春,皆不報。

十五年六月召對稱旨,與蔣德璟、吳甡並相。明年並加太子少保,改戶部尚書、文淵閣。南京操江故設文武二員,帝欲裁去文臣,專任誠意伯劉孔昭。副都御史惠世揚遲久不至,帝命削其籍。景昉俱揭爭,帝不悅,遂連疏引歸。唐王時,召入直,未幾,復告歸。國變後,家居十數年始卒。

方岳貢,字四長,谷城人。天啟二年進士。授戶部主事,進郎中。歷典倉庫,督永平糧儲,並以廉謹聞。

崇禎元年,出為松江知府。海濱多盜,捕得輒杖殺之。郡東南臨大海,颶潮衝擊,時為民患,築石堤二十里許,遂為永利。郡漕京師數十萬石,而諸倉乃相距五里,為築城垣護之,名曰“倉城”。他救荒助役、修學課士,鹹有成績,舉卓異者數矣。薛國觀敗,其私人上海王陛彥下吏,素有隙,因言岳貢嘗饋國觀三千金,遂被逮。士民詣闕訟冤,巡撫黃希亦白其誣,下法司讞奏。一日,帝晏見輔臣,問:“有一知府積俸十餘年,屢舉卓異者誰也?”蔣德璟以岳貢對。帝曰:“今安在?”德璟復以陛彥株連對,帝頷之。法司讞上,言行賄無實跡,宜復官。帝獎其清執,報可。

無何,給事中方士亮薦岳貢及蘇州知府陳洪謐,乃擢山東副使兼右參議,總理江南糧儲。所督漕艘,如期抵通州。帝大喜。吏部尚書鄭三俊舉天下廉能監司五人,岳貢與焉。帝趣使入對,見於平台,問為政何先,對曰:“欲天下治平,在擇守令;察守令賢否,在監司;察監司賢否,在巡方;察巡方賢否,在總憲。總憲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試法。”帝善之,賜食,日晡乃出。越六日,即超擢左副都御史。嘗召對,帝適以事詰吏部尚書李遇知。遇知曰:“臣正糾駁。”岳貢曰:“何不即題參?”深合帝意。翼日,命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時十六年十一月也。故事,閣臣無帶都御史銜者,自岳貢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