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一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故事,講筵不列《春秋》。帝以有裨治亂,令擇人進講。震孟,《春秋》名家,為體仁所忌,隱不舉。次輔錢士升指及之,體仁佯驚曰:“幾失此人!”遂以其名上。及進講,果稱帝旨。

六月,帝將增置閣臣,召廷臣數十人,試以票擬。震孟引疾不入,體仁方在告。七月,帝特擢震孟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閣預政。兩疏固辭,不許。閣臣被命,即投刺司禮大奄,兼致儀狀,震孟獨否。掌司禮者曹化淳,故屬王安從奄,雅慕震孟,令人輾轉道意,卒不往。震孟既入直,體仁每擬旨必商之,有所改必從,喜謂人曰:“溫公虛懷,何雲奸也?”同官何吾騶曰:“此人機深,詎可輕信?”越十餘日,體仁窺其疏,所擬不當,輒令改,不從,則徑抹去。震孟大慍,以諸疏擲體仁前,體仁亦不顧。

都給事中許譽卿者,故劾忠賢有聲,震孟及吾騶欲用為南京太常卿。體仁忌譽卿伉直,諷吏部尚書謝升劾其與福建布政使申紹芳營求美官。體仁擬以貶謫,度帝欲重擬必發改,已而果然。遂擬斥譽卿為民,紹芳提問。震孟爭之不得,咈然曰:“科道為民,是天下極榮事,賴公玉成之。”體仁遽以聞。帝果怒,責吾騶、震孟徇私撓亂。吾騶罷,震孟落職閒住。

方震孟之拜命也,即有旨撤鎮守中官。及次輔王應熊之去,忌者謂震孟為之。由是有譖其居功者,帝意遂移。震孟剛方貞介,有古大臣風,惜三月而斥,未竟其用。

歸半歲,會甥姚希孟卒,哭之慟,亦卒。廷臣請恤,不允。十二年,詔復故官。十五年,贈禮部尚書,賜祭葬,官一子。福王時,追諡文肅。二子秉、乘。乘遭國變,死於難。

周炳謨,子仲覲,無錫人。父子義,嘉靖中庶吉士,萬曆中仕至吏部侍郎,卒諡文恪。炳謨,萬曆三十二年進士。當重修《光宗實錄》時,炳謨已先卒。崇禎初,贈禮部尚書,諡文簡。父子皆以學行稱於世。

蔣德璟,字申葆,晉江人。父光彥,江西副使。德璟,天啟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崇禎時,由侍讀歷遷少詹事,條奏救荒事宜。尋擢禮部右侍郎。時議限民田,德璟言:“民田不可奪,而足食莫如貴粟。北平、山、陝、江北諸處,宜聽民開墾,及課種桑棗,修農田水利。府縣官考滿,以是為殿最。至常平義倉,歲輸本色,依令甲行之足矣。”十四年春,楊嗣昌卒于軍,命九卿議罪。德璟議曰:“嗣昌倡聚斂之議,加剿餉、練餉,致天下民窮財盡,胥為盜,又匿失事,飾首功。宜按仇鸞事,追正其罪。”不從。

十五年二月,耕耤禮成,請召還原任侍郎陳子壯、祭酒倪元璐等,帝皆錄用。六月,廷推閣臣,首德璟。入對,言邊臣須久任,薊督半載更五人,事將益廢弛。帝曰:“不稱當更。”對曰:“與其更於後,曷若慎於初。”帝問:“天變何由弭?”對曰:“莫如拯百姓。近加遼餉千萬,練餉七百萬,民何以堪!祖制,三協止一督、一撫、一總兵,今增二督、三撫、六總兵,又設副將數十人,權不統一,何由制勝!”帝頷之。首輔周延儒嘗薦德璟淵博,可備顧問,文體華贍,宜用之代言。遂擢德璟及黃景昉、吳甡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同入直。延儒、甡各樹門戶,德璟無所比。性鯁直,黃道周召用,劉宗周免罪,德璟之力居多。開封久被圍,自請馳督諸將戰,優詔不允。

明年,進《御覽備邊冊》,凡九邊十六鎮新舊兵食之數,及屯、鹽、民運、漕糧、馬價悉志焉。已,進《諸邊撫賞冊》及《御覽簡明冊》。帝深嘉之。諸邊士馬報戶部者,浮兵部過半,耗糧居多,而屯田、鹽引、民運,每鎮至數十百萬,一聽之邊臣。天津海道輸薊、遼歲米豆三百萬,惟倉場督臣及天津撫臣出入,部中皆不稽核。德璟語部臣,合部運津運、各邊民運、屯、鹽,通為計畫,餉額可足,而加派之餉可裁。因復條十事以責部臣,然卒不能盡厘也。

一日召對,帝語及練兵。德璟曰:“《會典》,高皇帝教練軍士,一以弓弩刀槍行賞罰,此練軍法。衛所總、小旗補役,以槍勝負為升降。凡武弁比試,必騎射精嫻,方準襲替,此練將法。豈至今方設兵?”帝為悚然。又言:“祖制,各邊養軍止屯、鹽、民運三者,原無京運銀。自正統時始有數萬,迄萬曆末,亦止三百餘萬。今則遼餉、練餉並舊餉計二千餘萬,而兵反少於往時,耗蠹乃如此。”又言:“文皇帝設京衛七十二,計軍四十萬。畿內八府,軍二十八萬。又有中部、大寧、山東、河南班軍十六萬。春秋入京操演,深得居重馭輕勢。今皆虛冒。且自來征討皆用衛所官軍,嘉靖末,始募兵,遂置軍不用。至加派日增,軍民兩困。願憲章二祖,修復舊制。”帝是之,而不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