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三十三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姜應麟(從子思睿) 陳登雲 羅大摐(黃正賓) 李獻可(舒弘緒 陳尚象 丁懋遜 吳之佳 葉初春 楊其休 董嗣成 賈名儒 張棟) 孟養浩朱維京 王如堅 王學曾(塗傑) 張貞觀 樊玉衡(子鼎遇 維城 孫自一)謝廷贊(兄廷諒) 楊天民 何選(馮生虞 任彥櫱)

姜應麟,字泰符,慈谿人。父國華,嘉靖中進士。歷陝西參議,有廉名。應麟舉萬曆十一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戶科給事中。貴妃鄭氏有殊寵,生子常洵,詔進封為皇貴妃。而王恭妃育皇長子已五歲,無所益封。中外籍籍,疑帝欲立愛。十四年二月,應麟首抗疏言:“禮貴別嫌,事當慎始。貴妃所生陛下第三子猶亞位中宮,恭妃誕育元嗣翻令居下。揆之倫理則不順,質之人心則不安,傳之天下萬世則不正,非所以重儲貳、定眾志也。伏請俯察輿情,收還成命。其或情不容已,請先封恭妃為皇貴妃,而後及於鄭妃,則禮既不違,情亦不廢。然臣所議者末,未及其本也。陛下誠欲正名定分,別嫌明微,莫若俯從閣臣之請,冊立元嗣為東宮,以定天下之本,則臣民之望慰,宗社之慶長矣。”疏入,帝震怒,抵之地,遍召大璫諭曰:“冊封貴妃,初非為東宮起見,科臣奈何訕朕!”手擊案者再。諸璫環跪叩首,怒稍解,遂降旨:“貴妃敬奉勤勞,特加殊封。立儲自有長幼,姜應麟疑君賣直,可降極邊雜職。”於是得大同廣昌典史。吏部員外郎沈璟、刑部主事孫如法繼言之,並得罪。兩京申救者疏數十上,皆不省。自後言者蜂起,鹹執“立儲自有長幼”之旨,以責信於帝。帝雖厭苦之,終不能奪也。

應麟居廣昌四年,量移餘干知縣。以父憂歸。服闋,至京,會吏部數以推舉建言諸臣得重譴,應麟遂不復補。家居二十年。光宗立,起太僕少卿。給事中薛鳳翔劾應麟老病失儀,遂引疾去。崇禎三年卒,贈太常卿。

從子思睿,字顓愚。少孤,事母孝。舉天啟二年進士,授行人。崇禎三年擢御史。明年春,陳天下五大弊:曰加派病民,曰郵傳過削,曰搜剔愈精,頭緒愈亂,曰懲毖愈甚,頹廢愈多,曰督責愈急,蒙蔽愈深。忤旨,切責。其冬遣宦官監視邊務,抗疏切諫。已,劾首輔周延儒以家人周文郁為副將,弟素儒為錦衣,叔父人瑞為中書,受賕行私,請罷斥。已,論救給事中魏呈潤、御史李曰輔、王績燦。巡按雲南。陛辭,歷指諸弊政,而言:“舉朝拯焚救溺之精神,專用之摘抉細微,而以察吏詰戎予奪大柄僅付二三閹寺。厝火自安,不知變計,天下安望太平!”忤旨,切責。還朝,值帝撤還二部總理諸鎮監視內臣。思睿請並撤監視京營關、寧者。因詆向來秉政大臣阿承將順之罪,意指溫體仁也。體仁二子儼、伉數請囑提學僉事黎元寬。會元寬以文體險怪論黜,遂發其二子私書。思睿劾體仁縱子作奸,以元寬揭為據。體仁謂揭不出元寬手,思睿等群謀排陷。元寬上疏證明,思睿再劾體仁以“群謀”二字成陷人之阱,但知有子,不知有君。帝怒,奪俸五月。出視河東鹽政。安邑有故都御史曹於汴講學書院,思睿為置田構學舍,公餘親蒞講授。代還,乞假歸里。未幾卒。

陳登雲,字從龍,唐山人。萬曆五年進士。除鄢陵知縣。政最,征授御史。出按遼東,疏陳安攘十策,又請速首功之賞。改巡山西。還朝,會廷臣方爭建儲。登雲謂議不早決,由貴妃家陰沮之。十六年六月,遂因災異抗疏,劾妃父鄭承憲,言:“承憲懷禍藏奸,窺覬儲貳。日與貂璫往來,綢繆杯酌,且廣結山人、術士、緇黃之流。曩陛下重懲科場冒籍,承憲妻每揚言事由己發,用以恐喝勛貴,簧鼓朝紳。不但惠安遭其虐焰,即中宮與太后家亦謹避其鋒矣。陛下享國久長,自由敬德所致,而承憲每對人言,以為不立東宮之效。乾撓盛典,蓄隱邪謀,他日何所不至。苟不震奮乾剛,斷以大義,雖日避殿撤樂、素服停刑,恐天心未易格,天變未可弭也。”疏入,貴妃、承憲皆怒,同列亦為登雲危,帝竟留中不下。

久之,疏論吏部尚書陸光祖,又論貶四川提學副使馮時可,論罷應天巡撫李淶、順天巡撫王致祥,又論禮部侍郎韓世能、尚書羅萬化、南京太僕卿徐用檢。朝右皆憚之。時方考選科道,登雲因疏言:“近歲言官,壬午以前怵於威,則摧剛為柔;壬午以後昵於情,則化直為佞。其間豈無剛直之人,而弗勝齟齬,多不能安其身。二十年來,以剛直擢京卿者,百止一二耳。背公植黨,逐嗜乞憐,如所謂‘七豺’、‘八狗’者,言路顧居其半。夫台諫為天下持是非,而使人賤辱至此,安望其抗顏直繩,為國家鋤大奸、殲巨蠹哉!與其誤用而斥之,不若慎於始進。”因條數事以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