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三十三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王如堅,字介石,安福人。萬曆十四年進士。授懷慶推官。入為刑科給事中,抗疏爭三王並封,其略曰:

謹按十四年正月聖諭“元子幼小,冊立事俟二三年舉行”,是明言長子之為元子也。又十八年正月詔旨“朕無嫡子,長幼自有定序”,是明示倫次之不可易也。已而十九年八月,奉旨“冊立之事,改於二十一年舉行”,此則陛下雖怒群臣激聒,輒更定期,未嘗遽寢冊立之事。乃今已屆期,忽傳並封為王,以待嫡嗣。臣始而疑,既而駭。陛下言猶在耳,豈忘之耶?曩者謂二三年舉行,已遲至二十年矣,二十年舉行又改至二十一年矣,今二十一年倏改為並封,是陛下前此灼然之命,尚不自堅,今日群臣,將何所取信?

夫立嫡之條,《祖訓》為廢嫡者戒也。今日有嫡可廢乎?且陛下欲待正嫡,意非真待也。古王者後宮無偏愛,故適後多後嗣。後世愛有所專,則天地之交不常泰,欲後嗣之繁難矣。我祖宗以來,中宮誕生者有幾?國本早定,惟元子是屬。或二三齡而立,或五六齡而立。即陛下春宮受冊時,止六齡耳,寧有待嫡之議與潞王並封之詔哉?今皇長子且十二齡矣,聞皇后撫育無間己出。元子早定一日,即早慰中宮一日之心。後素賢明,何有舍當前之冢嗣,而覬幸不可知之數耶?宮闈之內,衽席之間,左右近習之輩,見形生疑,未必不以他意窺陛下。即如昨歲冊立之旨,方待舉行,而宗室中已有並封之疏,安知非機事外泄,彼得量朝廷之淺深?

夫別名號,辨嫌疑,禮之善經也。元子與眾子,其間冠服之制,齒簿之節,恩寵之數,接見之儀,迥然不齊矣。一日並封而同號,則有並大之嫌,逼長之患。執狐疑而來讒賊,幾微之際,不可不慎。苟謂渙命新頒,難於遽改,則數年已定之明旨,尚可移易,今綸言初發,何不可中止也。

帝怒甚,命與朱維京皆戍極邊。王錫爵疏救,免戍為民。尋卒。天啟中,贈光祿少卿。

王學曾,字唯吾,南海人。萬曆五年進士。授醴陵知縣,調崇陽。擢南京御史。時吏民有罪,輒遣官校逮捕。學曾疏請止之,不納。十三年,慈寧宮成,諸督工內侍俱蔭錦衣。學曾論其太濫,且劾工部尚書楊兆諛諂中官。兆惶恐,引罪。已,言龍江關密邇蕪湖,蕪湖已徵稅,龍江不宜復征,格不行。光山牛產一犢若麟,有司欲以聞,巡撫臧惟一不可。帝命禮部征之,尚書沈鯉諫,惟一亦疏論,不聽。學曾抗言:“麟生牛腹,次日即斃,則祥者已不祥矣。不祥之物,所司未嘗上聞,陛下何自聞之?毋亦左右小人以奇怪惑聖心也?今四方災旱,老稚流離,啼飢號寒之聲,陛下不聞;北敵梟張,士卒困苦,呻吟嗟怨之狀,陛下不聞;宗室貧窮,饔餐弗給,愁困涕洟之態,陛下不聞;而獨已斃之麟聞。彼為左右者,豈誠忠於陛下乎?願收還成命,內臣語涉邪妄者,即嚴斥之。”帝責其要名沽直,降興國判官。時御史蔡時鼎亦以言獲罪。南京御史王藩臣、給事中王嗣美等交章救兩人。帝怒,奪俸一級。

學曾累遷南京刑部主事,召為光祿丞。與少卿塗傑合疏爭三王並封,忤旨,皆削籍。後數年,吏部尚書蔡國珍疏請起用,不納。卒於家。傑,新建人。隆慶五年進士。由龍游知縣入為御史。擢官光祿。熹宗時,贈學曾太僕少卿,傑太常少卿。

張貞觀,字惟誠,沛人。萬曆十一年進士。除益都知縣,擢兵科給事中。出閱山西邊務。五台奸人張守清招亡命三千餘人,擅開銀礦,又締姻潞城、新寧二王。帝納巡按御史言,敕守清解散徒黨,諭二王絕姻。守清乞輸課於官,開礦如故。貞觀力爭,乃已。前巡撫沈子木、李采菲皆貪。子木夤緣為兵部侍郎,貞觀並追劾之。子木坐貶,采菲奪職。還,進工科右給事中。泗州淮水大溢,幾齧祖陵。貞觀往視,定分黃道淮之策。

再遷禮科都給事中。三王並封制下,貞觀率同列力爭。沈王珵堯由郡王進封,其諸弟止應為將軍,珵堯為營得郡王。貞觀及禮部尚書羅萬化守故事極諫。不納。時郊廟祭享率遣官代行,貞觀力請帝親祀。俄秋享,復將遣官。貞觀再諫,不報。明年正月,有詔皇長子出閣講讀。而兵部請護衛,工部奏儀仗,禮部進儀注,皆留中。又止令預告奉先殿,朝謁兩宮,他禮皆廢。於是貞觀等上言:“禮官議,御門受賀、皇長子見群臣之禮,載在舊儀;即諸王加冠,亦以成禮而賀,賀畢謁見。元子初出,乃不當諸王一冠乎?且謁謝止兩宮,而缺然於陛下及中宮母妃之前,非所以教孝;賀靳於二皇子,而漠然於兄弟長幼之間,非所以序別。”疏入,忤旨,奪俸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