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八十 列傳第六十八



今之大臣,其未進也,非夤緣內臣則不得進;其既進也,非依憑內臣則不得安。此以財貿官,彼以官鬻財,無怪其漁獵四方,而轉輸權貴也。如尚書殷謙、張鵬、李本,侍郎艾福、杜銘、劉俊,皆既老且懦。尚書張鎣、張瑄,侍郎尹直,大理卿田景暘,皆清論不愜。惟陛下大加黜罰,勿為姑息,則大臣知警而天意可回矣。

夫爵以待有德,賞以待有功也。今或無故而爵一庸流,或無功而賞一貴幸。祈雨雪者得美官,進金寶者射厚利。方士獻煉服之書,伶人奏曼延之戲。掾史胥徒皆叨官祿,俳優僧道亦玷班資。一歲而傳奉或至千人,數歲而數千人矣。數千人之祿,歲以數十萬計。是皆國之命脈,民之脂膏,可以養賢士,可以活饑民,誠可惜也。方士道流如左通政李孜省、太常少卿鄧常恩輩,尤為誕妄,此招天變之甚者。乞盡罷傳奉之官,毋令污玷朝列,則爵賞不濫而天意可回矣。

今都城佛剎迄無寧工,京營軍士不復遺力。如國師繼曉假術濟私,糜耗特甚,中外切齒。願陛下內惜資財,外惜人力,不急之役姑賜停罷,則工役不煩而天意可回矣。

近來規利之徒,率假進奉以耗國財。或錄一方書,市一玩器,購一畫圖,制一簪珥,所費不多,獲利十倍。願陛下洞燭此弊,留府庫之財為軍國之備,則進獻息而天意可回矣。

陝西、河南、山西赤地千里。屍骸枕籍,流亡日多,萑苻可慮。願體天心之仁愛,憫生民之困窮,追錄貴幸鹽課,暫假造寺資財,移振饑民,俾苟存活,則流亡復而天意可回矣。

夫天下譬之人身。人主,元首也;大臣,股肱也;諫官,耳目也;京師,腹心也;藩郡,軀幹也。大臣不職則股肱痿痹,諫官緘默則耳目塗塞,京師不職則腹心受病,藩郡災荒則軀幹削弱,元首豈能宴然而安哉?伏望陛下聽言必行,事天以實。疏斥群小,親近賢臣。咨治道之得失,究前代之興亡。以聖賢之經代方書,以文學之臣代方士。則必有正誼足以廣聖學,讜論足以究天變。而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腹心安泰,軀幹強健,元首於是乎大明矣。

帝優詔答之。降孜省上林丞,常恩本寺丞,繼曉革國師為民,令巡按御史追其誥敕。制下,舉朝大悅。五月,俊出為湖廣布政司參議。弘治中,屢官山西參政,卒。

汪奎,字文燦,婺源人。成化二年進士。為秀水知縣,擢御史。

二十一年,星變,偕同官疏陳十事,言:

建言貶謫諸臣,效忠於國,宜復其職。妖僧繼曉結中官梁芳,耗竭內藏,乞治芳罪,斬繼曉都市。傳奉官顧賢等皆中官恆從子而冒錦衣,李孜省小吏而授通政,宜盡斥以清仕路。尚書殷謙、李本,侍郎杜銘、尹直,皆素乏清譽,尚書張鵬、張鎣、張瑄,侍郎杜謙、艾福、馬顯、劉俊,大理卿宋欽,巡撫都御史魯能、馬馴,皆老懦無能,侍郎談倫奔競無恥,巡撫趙文博粗鄙妄為,大理卿田景暘素行不謹,宜令致仕。鎮守、守備內官視天順間逾數倍,作威福,凌虐有司。浙江張慶、四川蔡用得逮治四品以下官,尤傷國體,宜悉撤還。內外坐營、監槍內官增置過多,皆私役軍士,辦納月錢,多者至二三百人。武將亦皆私役健丁,行伍惟存老弱。勛戚、內官奏乞鹽利,滿載南行,所至張欽賜黃旗,商旅不行,邊儲虧損,並宜嚴禁。陝西、山西、河南頻年水旱,死徙大半,山、陝之民僅存無幾。宜核被災郡縣,概與蠲除。給事張善吉先坐罪謫官,考績至京,昏夜乞憐,得授茲職,大玷清班,宜罷斥。山、陝、河、洛饑民多流鄖、襄,至骨肉相啖。請大發帑庾振濟,消弭他變。”當是時,帝以災變求言,奎疏入,雖觸帝忌,未加譴。無何,有御史失儀,奎當面糾,退朝乃奏。帝以其怠緩,杖之於廷。居數月,復出為夔州通判,討平雲陽劇賊。

孝宗立,量移敘州同知。以薦,擢成都知府。歲飢多盜,振救多復業。三遷廣西左布政使。弘治十四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貴州。未浹歲,普安賊婦米魯作亂,被劾致仕。正德六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