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四十四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天啟初,廷議起用熊廷弼,罪言官魏應嘉等。光斗獨抗疏爭之,言廷弼才優而量不宏,昔以守遼則有餘,今以復遼則不足。已而廷弼竟敗。三年秋,疏請召還文震孟、滿朝薦、毛士龍、徐大相等,並乞召繼春及范濟世。濟世亦論“移宮”事與光鬥異者,疏上不納。其年擢大理丞,進少卿。

明年二月拜左僉都御史。是時,韓爌、趙南星、高攀龍、楊漣、鄭三俊、李邦華、魏大中諸人鹹居要地,光斗與相得,務為危言核論,甄別流品,正人鹹賴之,而忌者浸不能容。光斗與給事中阮大鋮同里,招之入京,會吏科都給事中缺,當遷者,首周士朴,次大鋮,次大中。大鋮邀中旨,勒士朴不遷,以為己地。趙南星惡之,欲例轉大鋮,大鋮疑光斗發其謀,恨甚。熊明遇、徐良彥皆欲得僉都御史,而南星引光斗為之,兩人亦恨光斗。江西人又以他故銜大中,遂共嗾給事中傅櫆劾光斗、大中與汪文言比而為奸。光斗疏辨,且詆櫆結東廠理刑傅繼教為昆弟。櫆恚,再疏訐光斗。光斗乞罷,事得解。

楊漣劾魏忠賢,光斗與其謀,又與攀龍共發崔呈秀贓私,忠賢暨其黨鹹怒。及忠賢逐南星、攀龍、大中,次將及漣、光斗。光斗憤甚,草奏劾忠賢及魏廣微三十二斬罪,擬十一月二日上之,先遣妻子南還。忠賢詗知,先二日假會推事與漣俱削籍。群小恨不已,復構文言獄,入光斗名,遣使往逮。父老子弟擁馬首號哭,聲震原野,緹騎亦為雪涕。至則下詔獄酷訊。許顯純誣以受楊鎬、熊廷弼賄,漣等初不承,已而恐以不承為酷刑所斃,冀下法司,得少緩死為後圖。諸人俱自誣服,光斗坐贓二萬。忠賢乃矯旨,仍令顯純五日一追比,不下法司,諸人始悔失計。容城孫奇逢者,節俠士也,與定興鹿正以光斗有德於畿輔,倡議醵金,諸生爭應之。得金數千,謀代輸,緩其獄,而光斗與漣已同日為獄卒所斃,時五年七月二十有六日也,年五十一。

光斗既死,贓猶未竟。忠賢令撫按嚴追,系其群從十四人。長兄光霽坐累死,母以哭子死。都御史周應秋猶以所司承追不力,疏趣之,由是諸人家族盡破。及忠賢定《三朝要典》,“移宮”一案以漣、光斗為罪魁,議開棺僇屍。有解之者,乃免。忠賢既誅,贈光斗右都御史,錄其一子。已,再贈太子少保。福王時,追謚忠毅。

弟光先,由鄉舉官御史,巡按浙江。任滿,既出境,許都反東陽。光先聞變疾返,討平之。福王既立,馬士英薦阮大鋮,光先爭不可。後大鋮得志,逮光先。亂亟道阻,光先間行走徽嶺。緹騎索不得,乃止。

魏大中,字孔時,嘉善人。自為諸生,讀書砥行,從高攀龍受業。家酷貧,意豁如也。舉於鄉,家人易新衣冠,怒而毀之。第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官行人。數奉使,秋毫無所擾。

天啟元年,擢工科給事中。楊鎬、李如楨既論大辟,以僉都御史王德完言,大學士韓爌遽擬旨減死。大中憤,抗疏力爭,詆德完晚節不振,盡喪典型,語並侵爌。帝為詰責大中,而德完恚甚,言曩不舉李三才為大中所怒。兩人互詆訐,疏屢上,爌亦引咎辭位。御史周宗建、徐揚先、張捷、徐景濂、溫皋謨,給事中朱欽相右德完,交章論大中,久而後定。

明年偕同官周朝瑞等兩疏劾大學士沈紘,語侵魏進忠、客氏。及議“紅丸”事,力請誅方從哲、崔文升、李可灼,且追論鄭國泰傾害東宮罪。持議峻切,大為邪黨所仄目。太常少卿王紹徽素與東林為難,營求巡撫,大中惡其人,特疏請斥紹徽,紹徽卒自引去。再遷禮科左給事中。是時恤典冒濫,每大臣卒,其子弟夤緣要路以請,無不如志。大中素疾之,一切裁以典制。

四年遷吏科都給事中。大中居官不以家自隨,二蒼頭給爨而已,入朝則鍵其戶,寂無一人。有外吏以苞苴至,舉發之,自是無敢及大中門者。吏部尚書趙南星知其賢,事多咨訪。朝士不能得南星意,率怨大中。而是時牴排東林者多屏廢,方恨南星輩次骨。東林中,又各以地分左右。大中嘗駁蘇松巡撫王象恆恤典,山東人居言路者鹹怒。及駁浙江巡撫劉一焜,江西人亦大怒。給事中章允儒,江西人也,性尤忮,嗾其同官傅櫆假汪文言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