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四十四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文言之再下詔獄也,顯純迫令引漣等。文言備受五毒,不承,顯純乃手作文言供狀。文言垂死,張目大呼曰:“爾莫妄書,異時吾當與面質。”顯純遂即日斃之。漣、大中等逮至,無可質者,贓懸坐而已。諸所誣趙南星、繆昌期輩,亦並令撫按追贓。衣冠之禍,由此遍天下。始熊廷弼論死久,帝以孫承宗請,有詔待以不死。刑部尚書喬允升等遂欲因朝審寬其罪,大中力持不可。及忠賢殺大中,乃坐以納廷弼賄雲。

周朝瑞,字思永,臨清人。萬曆三十五年進士。授中書舍人。

光宗嗣位,擢吏科給事中,疏請收錄先朝遺直。俄陳慎初三要,曰信仁賢,廣德澤,遠邪佞。因請留上供金花銀,以佐軍興。詞多斥中貴。中貴皆惡之,激帝怒,貶秩調外,時列諫垣甫四日也。未出都而熹宗立,詔復故官。疏請容納直言,又陳考選諸弊。日講將舉,進君臣交警之規。帝並褒納。賈繼春之請安李選侍也,朝瑞力駁之,與繼春往復者數四。

天啟元年再遷禮科左給事中。時遼事方棘,朝瑞請於閣臣中推通曉兵事者二人專司其事,而以職方郎一人專理機宜,給事中二人專主封駁,帝可之。雄縣知縣王納諫為閹人所誣,中旨鐫秩。給事中毛士龍以糾駁閹人,為府丞邵輔忠所陷,中旨除名。朝瑞並抗疏論列。十二月辛巳,日上有一物覆壓,忽大風揚沙,天盡赤,都人駭愕,所司不以聞。朝瑞請帝修省,而嚴敕內外臣工,毋鬥爭誤國,更詰責所司不奏報之罪,帝納之。時帝踐祚歲余,未嘗親政,權多旁落,朝瑞請帝躬覽萬機。帝降旨,言政委閣臣,祖宗舊制不可紊,然其時政權故不在閣也。

明年二月,廣寧失,詔停經筵日講。朝瑞等上言:“此果出聖意,輔臣當引義爭。如輔臣阿中涓意,則其過滋大。且主上沖齡,志意未定,獨賴朝講不輟,諸臣得一覲天顏,共白指鹿之奸。今常朝已漸傳免,倘並講筵廢之,九閽既隔,無謁見時,司馬門之報格不入,呂大防之貶不及知,國家大事去矣。”會禮部亦以為言,乃命日講如故。

已,偕諸給事御史惠世揚、左光斗等極論大學士沈紘結中官練兵,為肘腋之賊。紘疏辨。朝瑞等盡發其賄交魏進忠、盧受、劉朝、客氏,而末復侵其私人邵輔忠、徐大化。語過激,奪疏首世揚俸。大化嘗承要人指,力攻熊廷弼,朝瑞惡之。無何,王化貞棄廣寧逃,大化又請立誅廷弼。朝瑞以廷弼才可用,請令帶罪守山海,疏四上,並抑不行。大化遂力詆朝瑞,朝瑞憤,亦醜詆大化,所司為兩解之。朝瑞方擢太僕少卿,而大化為魏忠賢腹心,必欲殺朝瑞,竄其名汪文言獄中,與楊漣等五人並逮下鎮撫獄,坐妄議“移宮”及受廷弼賄萬金。五日再訊,搒掠備至,竟斃之獄。崇禎初,贈大理卿,予一子官。福王時,謚忠毅。

袁化中,字民諧,武定人。萬曆三十五年進士。歷知內黃、涇陽,有善政。

泰昌元年擢御史。時熹宗沖齡踐阼,上無母后,宮府危疑。化中上疏劾輔臣方從哲,報聞。天啟元年二月,疏陳時事可憂者八:曰宮禁漸弛,曰言路漸輕,曰法紀漸替,曰賄賂漸章,曰邊疆漸壞,曰職掌漸失,曰宦官漸盛,曰人心漸離。語皆剴切。出按宣、大,以憂歸。服除,起掌河南道。

楊漣劾魏忠賢,化中亦率同官上疏曰:“忠賢障日蔽月,逞威作福,視大臣如奴隸,斥言官若孤雛,殺內廷外廷如草菅。朝野共危,神人胥憤,特陛下未之知,故忠賢猶有畏心。今漣已侃詞入告矣,陛下念潛邸微勞,或貸忠賢以不死。而忠賢實自懼一死,懼死之念深,將挺而走險,騎虎難下,臣恐其橫逞之毒不在搢紳,而即在陛下。陛下試思,深宮之內,可使多疑多懼之人日侍左右,而不為防制哉?”疏入,忠賢大恨。

錦衣陳居恭者,忠賢爪牙也,為漣所論及,亦攻忠賢自解。化中特疏劾之,落其職。毛文龍獻俘十二人,而稚兒童女居其八。化中力請釋之,因言文龍敘功之濫。忠賢素庇文龍,益不悅。崔呈秀按淮、揚,贓私狼籍,回道考核,化中據實上之,崔呈秀大恨。會謝應祥廷推被訐,化中與其事,呈秀遂嗾忠賢貶化中秩,調之外。已,竄入汪文言獄詞中,逮下詔獄。呈秀令許顯純坐以楊鎬、熊廷弼賄六千,酷刑拷掠,於獄中斃之。崇禎初,贈太僕卿,官其一子。福王時,追謚忠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