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四十六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滿朝薦 江秉謙 侯震暘(倪思輝 朱欽相 王心一) 王允成(李希孔毛士龍)

滿朝薦,字震東,麻陽人。萬曆三十二年進士。授鹹寧知縣,有廉能聲。稅監梁永縱其下劫諸生橐,朝薦捕治之。永怒,劾其擅刑稅役,詔鐫一官。大學士沈鯉等論救,不聽。會巡撫顧其志極論永貪殘狀,乃復朝薦官,奪俸一歲。無何,永遣人蠱巡按御史余懋衡。事覺,朝薦捕獲其人。永懼,率眾擐甲入縣庭。吏卒早為備,無所掠而去。城中數夜驚,言永反,或謂永宜自明,永遂下教,自白不反狀,然蓄甲者數百。而朝薦助懋衡操之急,諸惡黨多亡去。朝薦追之渭南,頗有所格傷。永懼,使使系書發中,入都訟朝薦劫上供物,殺數人,投屍河中。帝震怒,立遣使逮治,時三十五年七月也。既至,下詔獄搒掠,遂長系。中外論救,自大學士朱賡以下,百十疏。最後,四十一年秋,萬壽節將屆,用大學士葉向高請,乃與王邦才、卞孔時並釋歸。

光宗立,起南京刑部郎中,再遷尚寶卿。天啟二年,遼東地盡失,海內多故,而廷臣方植黨逞浮議。朝薦深慮之,疏陳時事十可憂、七可怪,語極危切。尋進太僕少卿,復上疏曰:

比者,風霾曀晦,星月晝見,太白經天,四月雹,六月冰,山東地震,畿內霪潦,天地之變極矣。四川則奢崇明叛,貴州則安邦彥叛,山東則徐鴻儒亂,民人之變極矣。而朝廷政令乃顛倒日甚。

一乞骸耳,周嘉謨、劉一燝,顧命之元老,以中讒去;孫慎行,守禮之宗伯,以封典去;王紀,執法如山之司寇,以平反去;皆漠不顧惜。獨忄卷忄卷於三十疏劾之沈紘,即去而猶加異數焉。祖宗朝有是顛倒乎?一建言耳,倪思輝、朱欽相等之削籍,已重箝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揚等之拂衣,又中一網之計。祖宗朝有是顛倒乎?一邊策耳,西部索百萬之貲,邊臣猶慮其未飽;健兒乞錙銖之餉,度支尚謂其過奢。祖宗朝有是顛倒乎?一棄城耳,多年議確之犯或以庇厚而緩求,旬日矜疑之輩反以妒深而苛督。祖宗朝有是顛倒乎?一緝奸耳,正罪自有常律,平反原無濫條。遼陽之禍,起於袁應泰之大納降人,降人盡占居民婦女,故遼民發憤,招敵攻城。事發倉卒,未聞有何人獻送之說也。廣寧之變,起於王化貞之誤信西部,取餉金以啖插而不給卒伍,以故人心離散。敵兵過河,又不聞西部策應,遂至手足無措,抱頭鼠竄。亦事發倉卒,未聞有何人獻送之說也。深求奸細,不過為化貞卸罪地耳。王紀不欲殺人媚人,反致削籍。祖宗朝有是顛倒乎?若夫閣臣之職,在主持清議。今章疏有妒才壞政者,非惟不斥也,輕則兩可,重則竟行其言矣。有殛奸報國者,非惟不納也,輕則見讓,重則遞加黜罰矣。尤有恨者,沈紘賄盧受得進,及受敗,又交通跋扈之奄以樹威。振、瑾僨裂之禍,皆紘作俑,而放流不加。他若戚畹,豈不當檢,何至以閹寺之讒,斃其三仆?三宮分有常尊,何至以傾國之昵,僣逼母儀。此皆顛倒之甚者也。顧成於陛下者什之一二,成於當事大臣者十之八九。臣誠不忍見神州陸沈,祈陛下終覽臣疏,與閣部大臣更弦易轍,悉軌祖宗舊章,臣即從逢、乾於地下,猶生之年。

既奏,魏忠賢激帝怒,降旨切責,褫職為民。大學士向高申救甚力,帝不納。已,忠賢黨撰《東林同志錄》,朝薦與焉,竟不復用。崇禎二年薦起故官,未上卒。

江秉謙,字兆豫,歙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除鄞縣知縣。用廉能征,擬授御史。久不得命,以葬親歸。光宗立,命始下,入台,侃侃言事。

天啟元年,首陳君臣虛己奉公之道,規切甚至。戶部尚書李汝華建議興屯,請專遣御史,三年課績,所墾足抵年例餉銀,即擢京卿。秉謙力駁其謬,因言汝華屍素,宜亟罷。汝華疏辨,秉謙再劾之。

瀋陽既失,朝士多思熊廷弼,而給事中郭鞏獨論廷弼喪師誤國,請並罪閣臣劉一燝。秉謙憤,力頌廷弼保守危疆功,且曰:“今廷弼勘覆已明,議者猶以一人私情沒天下公論,寧壞朝廷封疆,不忘胸中畛域。”章下廷議。會遼陽復失,廷弼鏇起經略。鞏坐妄議奪官,遂與秉謙為仇。廷弼既鎮山海,議遣使宣諭朝鮮發兵牽制。副使梁之垣請行,廷弼喜,請付二十萬金為軍貲。兵部尚書張鶴鳴不予,秉謙抗疏爭。鶴鳴怒,力詆秉謙朋黨。秉謙疏辨,帝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