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九 列傳第九十七

楊最(顧存仁 高金 王納言) 馮恩(子行可 時可 宋邦輔 薛宗鎧會翀) 楊爵(浦鋐 周天佐) 周怡 劉魁 沈束 沈煉 楊繼盛(何光裕 龔愷) 楊允繩(馬從謙 孫允中 狄斯彬)

楊最,字殿之,射洪人。正德十二年進士。授工部主事。督逋山西,憫其民貧,不俟奏報輒返。尚書李鐩劾之,有詔復往。最乃與巡按御史牛天麟極陳歲災民困狀,請緩其徵。從之。

歷郎中,治水淮、揚。值世宗即位,上言:“寶應氾光湖西南高,東北下。運舟行湖中三十餘里。而東北堤岸不逾三尺,雨霪風厲,輒衝決,陰阻運舟,監城、興化、通、泰良田悉遭其害。宜如往年白圭修築高郵康濟湖,專敕大臣加修內河,培舊堤為外障,可百年無患,是為上策。其次於緣河樹杙數重,稍障風波,而增舊堤,毋使庳薄,亦足支數年。若但窒隙補闕,苟冀無事,一遇霪潦,盪為巨浸,是為無策。”部議用其中策焉。出為寧波知府。請罷浙東貢幣,詔悉以銀充,民以為便。累遷貴州按察使,入為太僕卿。

世宗好神仙。給事中顧存仁、高金、王納言皆以直諫得罪。會方士段朝用者,以所煉白金器百餘因郭勛以進,雲以盛飲食物,供齋醮,即神仙可致也。帝立召與語,大悅。朝用言:帝深居無與外人接,則黃金可成,不死藥可得。帝益悅,諭廷臣令太子監國,“朕少假一二年,親政如初。”舉朝愕不敢言。最抗疏諫曰:“陛下春秋方壯,乃聖諭及此,不過得一方士,欲服食求神仙耳。神仙乃山棲澡練者所為,豈有高居黃屋紫闥,兗衣玉食,而能白日翀舉者?臣雖至愚,不敢奉詔。”帝大怒,立下詔獄,重杖之,杖未畢而死。

最既死,監國議亦罷。明年,勛以罪瘐死。朝用詐偽覺,亦伏誅。隆慶元年,贈最右副都御史,謚忠節。

顧存仁,字伯剛,太倉人。嘉靖十一年進士。除餘姚知縣,徵為禮科給事中。十七年冬疏陳五事。首言宜廣曠盪恩,赦楊慎、馬錄、馮恩、呂經等。末云:“敗俗妨農,莫甚釋氏。葉凝秀何人,而敢乞度?”帝方崇道家言。凝秀,道士也。帝以為刺已,且惡其欲釋楊慎等,遂責存仁妄指凝秀為釋氏,廷杖之六十,編氓口外。往來塞上,幾三十年。穆宗即位,召為南京通政參議。歷太僕卿。未幾,致仕。存仁困厄久,方見用,遽勇退,世尤高之。萬曆初,卒。

高金,石州人。為兵科給事中。嘉靖九年上疏言:“陛下臨御之初,盡斥法王、國師、佛子,近又黜姚廣孝配享。臣每嘆大聖人作為,千古莫及。乃有真人邵元節者,誤蒙殊恩,為聖德累。夫元節,一道流耳。有勞,優以金帛足矣,乃加崇秩,復賜其師李得晟贈祭。廣孝不可配享於太廟,則二人益不可拜寵於聖朝。望削元節真人號,並奪得晟恩恤,庶異端辟、正道昌。”帝方欲受長生術,大怒,立下詔獄拷掠。終以其言直,釋之。尋偕御史唐愈賢稽核御用監財物,劾奉御李興等侵蝕狀,置諸獄。後累官蘇州兵備副使。

王納言,信陽人。為戶科給事中。請斥太常卿陳道瀛等,坐下詔獄,謫湖廣布政司照磨。累官陝西僉事。

馮恩,字子仁,松江華亭人。幼孤,家貧,母吳氏親督教之。比長,知力學。除夜無米且雨,室盡濕,恩讀書床上自若。登嘉靖五年進士,除行人。出勞兩廣總督王守仁,遂執贄為弟子。

擢南京御史。故事,御史有所執訊,不具獄以移刑部,刑部獄具,不復牒報。恩請尚書仍報御史。諸曹郎讙,謂御史屬吏我。恩曰:“非敢然也。欲知事本末,得相檢核耳。”尚書無以難。已,巡視上江。指揮張紳殺人,立置之辟。大計朝覲吏,南台例先糾。都御史汪鋐擅權,請如北台,既畢事,始許論列。恩與給事中林土元等疏爭之,得如故。

帝用閣臣議分建南北郊,且欲令皇后蠶北郊,詔廷臣各陳所見,而詔中屢斥異議者為邪徒。恩上言:“人臣進言甚難,明詔令直諫,又詆之為邪徒,安所適從哉?此非陛下意,必左右奸佞欲信其說者陰詆之耳。今士風日下,以緘默為老成,以謇諤為矯激,已難乎其忠直矣。若預恐有異議,而逆詆之為邪,則必雷同附和,而後可也。況天地合祀已百餘年,豈宜輕改?《禮》:‘男不言內,女不言外’。皇后深居九重,豈宜遠出郊野?願速罷二議,毋為好事希寵者所誤。”恩草疏時,自意得重譴。乃疏奏,帝不之罪,恩於是益感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