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書》卷二十四 列傳第五◎柳世隆 張瑰

柳世隆,字彥緒,河東解人也。祖憑,馮翊太守。父叔宗,早卒。世隆少有風器。伯父元景,宋大明中為尚書令,獨賞愛之,異於諸子。言於孝武帝,得召見。帝曰:"三公一人,是將來事也。"海陵王休茂為雍州,辟世隆為迎主簿。除西陽王撫軍法曹行參軍,出為虎威將軍、上庸太守。帝謂元景曰:"卿昔以虎威之號為隨郡,今復以授世隆,使卿門世不絕公也。"元景為景和所殺,世隆以在遠得免。

泰始初,諸州反叛,世隆以門禍獲申,事由明帝,乃據郡起兵,遣使應朝廷。弘農人劉僧驎亦聚眾應之。收合萬人,奄至襄陽萬山,為孔道存所破,眾皆奔散,僅以身免,逃藏民間,事平乃出。還為尚書儀曹郎,明帝嘉其義心,發詔擢為太子洗馬,出為寧遠將軍、巴西梓潼太守。還為越騎校尉,轉建平王鎮北諮議參軍,領南泰山太守,轉司馬、東海太守,入為通直散騎常侍。尋為晉熙王安西司馬,加寧朔將軍。時世祖為長史,與世隆相遇甚歡。

太祖之謀渡廣陵也,令世祖率眾下,同會京邑,世隆與長流蕭景先等戒嚴待期,事不行。是時朝廷疑憚沈攸之,密為之防,府州器械,皆有素蓄。世祖將下都,劉懷珍白太祖曰:"夏口是兵衝要地,宜得其人。"太祖納之,與世祖書曰:"汝既入朝,當須文武兼資人與汝意合者,委以後事,世隆其人也。"世祖舉世隆自代。轉為武陵王前軍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

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輔國將軍中兵參軍孫同、寧朔將軍中兵參軍武寶、龍驤將軍騎兵參軍朱君拔、寧朔將軍沈惠真、龍驤將軍騎兵參軍王道起三萬人為前驅,又遣司馬冠軍劉攘兵領寧朔將軍外兵參軍公孫方平、龍驤將軍騎兵參軍朱靈真、沈僧敬、龍驤將軍高茂二萬人次之,又遣輔國將軍王靈秀、丁珍東、寧朔將軍中兵參軍王彌之、寧朔將軍外兵參軍楊景穆二千匹騎分兵出夏口,據魯山。攸之乘輕舸從數百人先大軍下住白螺洲,坐胡床以望其軍,有自驕色。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遣人告世隆曰:"被太后令,當暫還都。卿既相與奉國,想得此意。"世隆使人答曰:"東下之師,久承聲問。郢城小鎮,自守而已。"攸之將去,世隆遣軍於西渚挑戰,攸之果怒,令諸軍登岸燒郭邑,築長圍攻道,顧謂人曰:"以此攻城,何城不克!"晝夜攻戰,世隆隨宜拒應,眾皆披卻。

世祖初下,與世隆別,曰:"攸之一旦為變,焚夏口舟艦沿流而東,則坐守空城,不可制也。雖留攻城,不可卒拔。卿為其內,我為其外,乃無憂耳。"至是,世祖遣軍主桓敬、陳胤叔、苟元賓等八軍據西塞,令堅壁以待賊疲。慮世隆危急,遣腹心胡元直潛使入郢城通援軍訊息,內外並喜。

尚書符曰:

沈攸之出自壠畝,寂寥累世,故司空沈公以從父宗蔭,愛之若子,羽翼吹噓,得升官次。景和昏悖,猜畏柱臣,而攸之凶忍,趣利樂禍,請銜詔旨,躬行反噬。又攸之與譚金、童泰壹等暴寵狂朝,並為心膂,同功共體,世號"三侯",當時親昵,情過管、鮑。仰遭革運,凶黨懼戮,攸之反善圖全,用得自免。既殺從父,又虐良朋,雖呂布販君,酈寄賣友,方之斯人,未足為酷。

泰始開闢,網漏吞舟,略其兇險,取其搏噬,故階亂獲全,因禍興福。

攸之稟性空淺,躁而無謀。濃湖土崩,本非己力;彭城、下邳,望旗宵遁,再棄王師,久應肆法。值先帝宥其回溪之恥,冀有封崤之捷,故得幸會推遷,頻煩顯授,內端戎禁,外綏萬里。聖去鼎湖,遠頒顧命,托寄崇深,義感金石。而攸之始奉國諱,喜形於顏,普天同哀,己以為慶。

累登蕃岳,自郢遷荊。晉熙王以皇弟代鎮,地尊望重,攸之斷割候迎,肆意陵略。料擇士馬,簡算器械,權撥精銳,並取自隨。郢城所留,十不遺一。專恣鹵奪,罔顧國典。

踐荊已來,恆用奸數,既懷異志,興造無端。乃蹙迫群蠻,騷擾山谷,揚聲討伐,盡戶上丁;蟻聚郭邑,伺國衰盛,從來積年,求不解甲。遂四野百縣,路無男人,耕田載租,皆驅女弱。自古酷虐,未聞於此。

昔歲桂陽內奰,宗廟阽危。攸之任官上流,兵強地廣,勤王之舉,實宜悉行;裁遣羸弱,不滿三千,至郢州稟受節度,欲令判否之日,委罪晉熙。

招誘劍客,羈絆行侶,竄叛入境,輒加擁護,逋亡出界,必遣窮追。

視吏若讎,遇民如草,峻太半之賦,暴參夷之刑,鞭棰國士,全用虜法。一人逃亡,闔宗捕逮。皇朝赦令,初不遵奉,曠盪之澤,長隔彼州,人懷怨望,十室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