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五十一 列傳第四十一



桂陽簡王融,文帝第五子也。仕齊位太子洗馬,與宣武王懿俱遇害。天監元年,贈撫軍大將軍,封桂陽郡王,謚曰簡。無子,詔以長沙宣武王第九子象嗣。

象,字世翼,容止閒雅,簡於交遊,事所生母以孝聞。位丹陽尹。象生長深宮,始親庶政,舉無失德,朝廷稱之。再遷湘州刺史,加都督。湘州舊多猛獸為暴,及象任州日,四猛獸死於郭外,自此靜息,故老鹹稱德政所感。歷位太常卿,加侍中,遷秘書監。薨,謚曰敦。子慥嗣。

慥,字元貞,位信州刺史,有威惠。太清二年,赴援台城,遇敕還蕃。尋為張纘所構,書報湘東王曰:"河東、桂陽二蕃,掎角欲襲江陵。"湘東乃水步兼行至荊鎮。慥尚軍江津,不以為意。湘東至,乃召慥,深加慰喻,慥心乃安。後留止省內,慥心知禍及,遂肆醜言。湘東大怒,付獄殺之。

臨川靜惠王宏,字宣達,文帝第六子也。長八尺,美鬚眉,容止可觀。仕齊為北中郎桂陽王功曹史。宣武之難,兄弟皆被收。道人釋惠思藏宏。及武帝師下,宏至新林奉迎。建康平,為中護軍,領石頭戍事。天監元年,封臨川郡王,位揚州刺史,加都督。

四年,武帝詔宏都督諸軍侵魏。宏以帝之介弟,所領皆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軍次洛口,前軍克梁城。宏部分乖方,多違朝制。諸將欲乘勝深入,宏聞魏援近,畏懦不敢進,召諸將欲議鏇師。呂僧珍曰:"知難而退,不亦善乎。"宏曰:"我亦以為然。"柳惔曰:"自我大眾所臨,何城不服,何謂難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敵是求,何難之避?"馬仙琕曰:"王安得亡國之言。天子掃境內以屬王,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昌義之怒須盡磔,曰:"呂僧珍可斬也。豈有百萬之師,輕言可退,何面目得見聖主乎!"朱僧勇、胡辛生拔劍而起曰:"欲退自退,下官當前向取死!"議者已罷,僧珍謝諸將曰:"殿下昨來風動,意不在軍,深恐大致沮喪,欲使全師而反。"又私裴邃曰:"王非止全無經略,庸怯過甚。吾與言軍事,都不相入。觀此形勢,豈能成功?"宏不敢便違群議,停軍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遺以巾幗。北軍歌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武。"武謂韋睿也。僧珍嘆曰:"使始興、吳平為元帥,我相毗輔,中原不足平。今遂敵人見欺如此。"乃欲遣裴邃分軍取壽陽,大眾停洛口。宏固執不聽,乃令軍中曰:"人馬有前行者斬。"自是軍政不和,人懷憤怒。魏奚康生馳遣楊大眼謂元英曰:"梁人自克梁城已後,久不進軍,其勢可見,當是懼我。王若進據洛水,彼自奔敗。"元英曰:"蕭臨川雖騃,其下有好將韋、裴之屬,亦未可當。望氣者言九月賊退,今且觀形勢,未可便與交鋒。"張惠紹次下邳,號令嚴明,所至獨克,下邳人多有欲來降。惠紹曰:"我若得城,諸卿皆是國人;若不能破賊,徒令公等失鄉,非朝廷吊人本意也。今且安堵復業,勿妄自辛苦。"降人鹹悅。九月,洛口軍潰,宏棄眾走。其夜暴風雨,軍驚,宏與數騎逃亡。諸將求宏不得,眾散而歸。棄甲投戈,填滿水陸,捐棄病者,強壯僅得脫身。宏乘小船濟江,夜至白石壘,款城門求入。臨汝侯登城謂曰:"百萬之師,一朝奔潰,國之存亡,未可知也。恐奸人乘間為變,城門不可夜開。"宏無辭以對,乃縋食饋之。惠紹聞洛口敗,亦退軍。

六年,遷司徒,領太子太傅。八年,為司空、揚州刺史。十一年正月,為太尉。其年冬,以公事左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未拜,遷揚州刺史。十二年,加司空。十五年,所生母陳太妃薨,去職。尋起為中書監,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如故。

宏妾弟吳法壽,性粗狡,恃宏無所畏忌,輒殺人。死家訴,有敕嚴討。法壽在宏府內,無如之何。武帝制宏出之,即日償辜。南司奏免宏司徒、驃騎、揚州刺史。武帝注曰:"愛宏者兄弟私親,免宏者王者正法,所奏可。"

宏自洛口之敗,常懷愧憤。都下每有竊發,輒以宏為名,屢為有司所奏,帝每貰之。十七年,帝將幸光宅寺,有士伏驃騎航待帝夜出。帝將行心動,乃於朱雀航過。事發,稱為宏所使。帝泣謂宏曰:"我人才勝汝百倍,當此猶恐顛墜,汝何為者?我非不能為周公、漢文,念汝愚故。"宏頓首曰:"無是,無是。"於是以罪免。而縱恣不悛,奢侈過度,修第擬於帝宮,後庭數百千人,皆極天下之選。所幸江無畏,服玩侔於齊東昏潘妃,寶屟直千萬。好食鰿魚頭,常日進三百,其佗珍膳盈溢,後房食之不盡,棄諸道路。江本吳氏女也,世有國色,親從子女遍游王侯后宮難免,兄弟九人,因權勢橫於都下。宏未幾復為司徒。普通元年,遷太尉、揚州刺史,侍中如故。七年四月薨,自疾至薨,輿駕七出臨視。及薨,詔贈侍中、大將軍、揚州牧,假黃鉞,並給羽葆、鼓吹一部,增班劍為六十人,謚曰靖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