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七十一 列傳第六十一



人物推移,質文殊軌,聖賢因機而立教,王公隨時以適宜。夫千人無君,不敗則亂;萬乘無主,不危則亡。當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呂、召爪牙,成王在喪,禍幾覆國。是以既葬便有公冠之儀,始殯受麻冕之策,斯蓋示天下以有主,慮社稷之艱難。逮乎末葉從橫,漢承其弊,雖文、景刑厝,而七國連兵。或逾月即尊,或崩日稱詔,此皆有為而為之,非無心於禮制也。今國諱之日,雖抑哀於璽紱之重,猶未序於君臣之儀。古禮朝廟,退坐正寢,聽群臣之政。今皇帝拜廟,還宜御太極前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衛者也。其壤奠之節,周禮以玉作贄,公侯以珪,子男執璧,此玉作瑞也。奠贄竟,又復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燒經典,威儀散滅,叔孫通定禮,尤失前憲,奠贄不珪,致享無帛,公王同璧,鴻臚奏賀。若此數事,未聞於古,後相沿襲,至梁行之。夫稱觴奉壽,家國大慶,四廂雅樂,歌奏歡欣。今君臣吞哀,兆庶抑割,豈同於惟新之禮乎?且周康賓稱奉珪,無萬壽之獻,此則前準明矣。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薦璧之儀,無賀酒之禮。謹撰謁廟還升正寢、群臣陪薦儀注如別。

詔可施行。尋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國子博士,領羽林監。仍令於東宮講《孝經》、《論語》。天嘉中卒,贈廷尉卿。所撰儀禮八十餘條,《春秋》、《禮記》、《孝經》、《論語義記》七十餘卷,《經典大義》十八卷,並行於時。儒者多傳其學。

孔子袪,會稽山陰人也。少孤貧好學,耕耘樵採,常懷書自隨,役閒則誦讀,勤苦自勵,遂通經術。尤明古文《尚書》,為兼國子助教,講《尚書》四十遍,聽者常數百人。為西省學士,助賀琛撰錄,書成,兼司文侍郎,不就。累遷兼中書通事舍人,加步兵校尉。梁武帝撰《五經講疏》及《孔子正言》,專使子袪檢閱群書,以為義證。事竟,敕子袪與右衛朱異、左丞賀琛於士林館遞日執經。後加通直正員郎,卒官。子袪凡著《尚書義》二十卷,《集注尚書》二十卷,續朱異《集注周易》一百卷,續何承天集《禮論》一百五十卷。

皇侃,吳郡人,青州刺史皇象九世孫也。少好學,師事賀瑒,精力專門,盡通其業,尤明《三禮》、《孝經》、《論語》。為兼國子助教,於學講說,聽者常數百人。撰《禮記講疏》五十卷。書成奏上,詔付秘閣。頃之,召入壽光殿說《禮記義》。梁武帝善之,加員外散騎侍郎。侃性至孝,常日限誦《孝經》二十遍,以擬《觀世音經》。丁母憂,還鄉里。平西邵陵王欽其學,厚禮迎之。及至,因感心疾卒。所撰《論語義》、《禮記義》,見重於世,學者傳焉。

沈洙,字弘道,吳興武康人也。祖休季,梁餘杭令。父山卿,梁國子博士、中散大夫。洙少方雅好學,不妄交遊。通《三禮》、《春秋左氏傳》。精識強記,《五經》章句,諸子史書,問無不答。仕梁為尚書祠部郎,時年蓋二十餘。大同中,學者多涉獵文史,不為章句,而洙獨積思經術,吳郡朱異、會稽賀琛甚嘉之。及異、琛於士林館講制旨義,常使洙為都講。侯景之亂,洙竄於臨安。時陳文帝在焉,親就習業。

及陳武帝入輔,除國子博士,與沈文阿同掌儀禮。武帝受禪,加員外散騎常侍,位揚州別駕從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建康令沈孝軌門生陳三兒牒稱,主人翁靈柩在周,主人奉使關右,因欲迎喪,久而未反。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見在此者,為至月末除靈,內外即吉?為待主人還,情禮申竟?"以事諮左丞江德藻。德藻議謂:"王衛軍雲'久喪不葬,唯主人不變,其餘親各終月數而除。'此蓋引禮文論在家內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軌既在異域,雖已迎喪,還期無指,諸弟若遂不除,永絕昏嫁,此於人情,或未為允。中原淪陷以後,理有事例,宜諮沈常侍詳議。"洙議曰:"禮有變正,又有從宜。《禮·小記》云:'久而不葬者,唯主喪者不除,其餘以麻終月數者,除喪則已。'注云:'其餘謂旁親。'如鄭所解,眾子皆應不除,王衛軍所引,此蓋禮之正也。但魏氏東關之役,既失亡屍柩,葬禮無期,時議以為禮無終身之喪,故制使除服。晉氏喪亂,或死於虜庭,無由迎殯,江左故復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華之父,並存亡不測,其子制服,依時釋衰,此並變禮之宜也。孝軌雖因奉使便欲迎喪,而還期未克,宜依東關故事,在此者應釋除衰麻毀靈祔祭;若喪柩得還,別行改葬之禮。自天下寇亂,西朝傾覆,若此之徒,諒非一二,寧可喪期無數,而弗除衰服?朝廷自應為之限制,以義斷恩。"德藻依洙議。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