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七回 范學道視學報師恩 王員外立朝敦友誼


說罷,荀員外下來拜了,求夫子判斷。那乩筆半日不動,求的急了,運筆判下一個“服”,字。陳禮把沙攤平了求判,又判了一個“服”字。一連平了三回沙,判了三個“服”字,再不動了。陳禮道:“想是夫子龍駕已經回天,不可再褻讀了。”又焚了一道退送的符,將乩筆、香爐、沙盤撤去,重新坐下。二位宮府封了五錢銀子,又寫了一封薦書,薦在那新升通政司范大人家。陳山人拜謝去了。
到晚,長班進來說:“荀老爺家有人到。”只見荀家家人掛著一身的孝,飛跑進來,磕了頭,跪著稟道:“家裡老太太已於前月二十一日歸天。”荀員外聽了這話哭倒在地。王員外扶了半日,救醒轉來,就要到堂上遞呈丁憂。王員外道:“年長兄,這事巨再商議。現今考選科、道在即,你我的資格,都是有指望的。若是報明了丁憂家去,再遲三年,如何了得?不如且將這事瞞下,候考選過了再處。”荀員外道:“年老先生極是相愛之意,但這件事恐瞞不下。”王員外道:“快吩咐來的家人把孝服作速換了,這事不許通知外面人知道,明早我自有道理。”一宿天話。
次日清早,請了吏部掌案的金東崖來商議。金東崖道:“做官的人匿喪的事是行不得的,只可說是能員,要留部在任守制,這個不妨。但須是大人們保舉,我們無從用力。若是發來部議,我自然效勞,是不消說了。”兩位重託了金東崖去。到晚,荀員外自換了青衣小帽,悄悄去求周司業、范通政兩位老師,求個保舉,兩位都說:“可以酌量而行。”
又過了兩三日,都回復了來,說:“宮小,與奪情之例不合。這奪情須是宰輔或九卿班上的官,倒是外宮在邊疆重地的亦可。若工部員外是個閒曹,不便保舉奪情。”荀員外只得遞呈丁憂,王員外道:“年長兄,你此番喪葬需費,你又是個寒士,如伺支持得來?況我看見你不喜里這煩劇的事,怎生是好?如今也罷,我也告一個假,同你回去,喪葬之費數百金,也在我家裡替你套用,這事才好。”荀員外道:“我是該的了,為何因我又誤了年老先生的考選?”王員外道:“考選還在明年,你要等除服,所以擔誤,我這告假,多則半年,少只三個月,還趕的著。”
當下荀員外拗不過,只得聽他告了假,一同來家,替太夫人治喪。一連開了七日吊,司、道、府、縣,都來弔紙。此時鬨動薛家集,百十里路外的人,男男女女、都來看荀老爺家的喪事。集上申祥甫已是死了,他兒子申文卿襲了丈人夏總甲的缺,拿手本來磕頭,看門效力。整整鬧了兩個月,喪事已畢。王員外共借了上千兩的銀子與荀家,作辭回京。荀員外送出境外,謝了又謝。王員外一路無話,到京才開了假,早見長班領著一個報錄的人進來叩喜。不因這一報,有分教:貞臣良佐,忽為悖逆之人;郡守部曹,竟作速逃之客。未知所報王員外是何喜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