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百一十 匈奴列傳第五十


楊信既歸,漢使王烏,而單于復椧願恃裕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於長安。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予藥,欲愈之,不幸而死。而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往使,因送其喪,厚葬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來質。於是匈奴數使奇兵侵犯邊。漢乃拜郭昌為拔胡將軍,及浞野侯【集解】:徐廣曰趙破奴。屯朔方以東,備胡。路充國留匈奴三歲,單于死。
烏維單于立十歲而死,子烏師廬立為單于。【集解】:徐廣曰:“烏,一作‘詹’。”年少,號為兒單于。是歲元封六年也。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燉煌郡。【正義】:括地誌云:“鐵勒國,匈奴冒頓之後,在突厥國北。樂勝州經秦長城、太羹長路正北,經沙磧,十三日行至其國。”
兒單于立,漢使兩使者,一吊單于,一吊右賢王,欲以乖其國。使者入匈奴,匈奴悉將致單于。單于怒而盡留漢使。漢使留匈奴者前後十餘輩,而匈奴使來,漢亦輒留相當。
是歲,漢使貳師將軍廣利西伐大宛,而令因杅【正義】:音於。將軍敖築受降城。其冬,匈奴大雨雪,畜多饑寒死。兒單于年少,好殺伐,國人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殺單于,使人間告漢曰:“我欲殺單于降漢,漢遠,即兵來迎我,我即發。”初,漢聞此言,故築受降城,猶以為遠。
其明年春,漢使浞野侯破奴將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索隱應劭云:“在武威縣北。”而還。浞野侯既至期而還,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匈奴間捕,生得浞野侯,因急擊其軍。軍中郭縱為護,維王為渠,【正義】:為渠帥也。相與謀曰:“及諸校尉畏亡將軍而誅之,莫相勸歸。”軍遂沒於匈奴。匈奴兒單于大喜,遂遣奇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寇入邊而去。其明年,單于欲自攻受降城,未至,病死。
兒單于立三歲而死。子年少,匈奴乃立其季父烏維單于弟右賢王呴【集解】:音鉤,又音吁。【索隱】:音鉤,又音吁。犁湖為單于。是歲太初三年也。
呴犁湖單于立,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正義】:即五原郡榆林塞也。在勝州榆林縣四十里也。數百里,遠者千餘里,築城鄣列亭【正義】:顧胤云:“鄣,山中小城。亭,候望所居也。”至廬朐,【集解】:音衢,匈奴地名,又山名。【索隱】:服虔云:“匈奴地名。”張晏云:“山名。”【正義】:地理志雲五原郡稒陽縣北出石門鄣,得光祿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頭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又西北得宿虜城。按:即築城鄣列亭至廬朐也。服虔云:“廬朐,匈奴地名也。”張晏云:“山名也。”而使游擊將軍韓說、長平侯衛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德築居延澤上。【正義】:括地誌云:“漢居延縣故城在甘州張掖縣東北一千五百三十里,有漢遮虜鄣,彊弩都尉路博德之所築。李陵敗,與士眾期至遮虜鄣,即此也。長老傳雲鄣北百八十里,直居延之西北,是李陵戰地也。”
其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壞光祿所築城列亭鄣。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略數千人。會任文【集解】:漢書音義曰:“漢將也。”擊救,盡復失所得而去。是歲,貳師將軍破大宛,斬其王而還。匈奴欲遮之,不能至。其冬,欲攻受降城,會單于病死。
呴犁湖單于立一歲死。匈奴乃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索隱】:上音子餘反,下音低。侯為單于。
漢既誅大宛,威震外國。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詔曰:“高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高后時單于書絕悖逆。昔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集解】:公羊傳曰:“九世猶可以復讎乎?曰雖百世可也。”是歲太初四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