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百一十 匈奴列傳第五十


其明年春,漢以衛青為大將軍,將六將軍,十餘萬人,出朔方、高闕擊胡。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飲酒醉,漢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圍右賢王。右賢王大驚,脫身逃走,諸精騎往往隨後去。漢得右賢王眾男女萬五千人,裨小王十餘人。其秋,匈奴萬騎入殺代郡都尉硃英,略千餘人。
其明年春,漢復遣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兵十餘萬騎,乃再出定襄數百里擊匈奴,得首虜前後凡萬九千餘級,而漢亦亡兩將軍,軍三千餘騎。【集解】:徐廣曰:“合有三千耳。”右將軍建得以身脫,【正義】:建,蘇武父也。而前將軍翕侯趙信兵不利,降匈奴。趙信者,故胡小王,降漢,漢封為翕侯,以前將軍與右將軍並軍分行,【正義】:與大軍別行也。獨遇單于兵,故盡沒。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正義】:自次者,尊重次於單于。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絕幕,【集解】:應劭曰:“幕,沙幕,匈奴之南界。”瓚曰:“沙土曰幕,直度曰絕。”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索隱】:按:徼,要也。謂要其疲極而取之。【正義】:徼音古堯反。徼,要也。要漢兵疲極則取之,無近塞居止。無近塞。單于從其計。其明年,胡騎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
其明年春,漢使驃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過焉支山【正義】:焉音煙。括地誌云:“焉支山一名刪丹山,在甘州刪丹縣東南五十里。西河故事雲‘匈奴失祁連、焉支二山,乃歌曰:“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其愍惜乃如此’。”千餘里,擊匈奴,得胡首虜萬八千餘級,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集解】:漢書音義曰:“匈奴祭天處本在雲陽甘泉山下,秦奪其地,後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索隱】:韋昭云:“作金人以為祭天主。”崔浩云:“胡祭以金人為主,今浮圖金人是也。”又漢書音義稱“金人祭天,本在雲陽甘泉山下,秦奪其地,徙之於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祭天人也”。事恐不然。案:得休屠金人,後置之於甘泉也。【正義】:括地誌云:“徑路神祠在雍州、雲陽縣西北九十里甘泉山下,本匈奴祭天處,秦奪其地,後徙休屠右地。”按:金人即今佛像,是其遺法,立以為祭天主也。其夏,驃騎將軍復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里,擊匈奴。過居延,索隱韋昭曰:“張掖縣。”攻祁連山,【索隱】:按:西河舊事雲“山在張掖、酒泉二界上,東西二百餘里,南北百里,有松柏五木,美水草,冬溫夏涼,宜畜牧。匈奴失二山,乃歌云:‘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祁連一名天山,亦曰白山也。得胡首虜三萬餘人,裨小王以下七十餘人。是時匈奴亦來入代郡、雁門,殺略數百人。漢使博望侯及李將軍廣出右北平,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圍李將軍,卒可四千人,且盡,殺虜亦過當。會博望侯軍救至,李將軍得脫。漢失亡數千人,合騎侯後驃騎將軍期,及與博望侯皆當死,贖為庶人。
其秋,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集解】:徐廣曰:“元狩二年也。”漢使驃騎將軍往迎之。渾邪王殺休屠王,並將其眾降漢。凡四萬餘人,號十萬。於是漢已得渾邪王,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關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新秦中【索隱】:如淳雲“在長安以北,朔方以南”。漢書食貨志雲“徙貧人充朔方以南新秦中”是也。【正義】:服虔云:“地名,在北地,廣六七百里,長安北,朔方南。史記以為秦始皇遣蒙恬斥逐北胡,得肥饒之地七百里,徙內郡人民皆往充實之,號曰新秦中也。”以實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而去。
其明年春,漢謀曰“翕侯信為單于計,居幕北,以為漢兵不能至”。乃粟馬發十萬騎,私從【正義】:謂負擔衣糧,私募從者,凡十四萬匹。馬凡十四萬匹,糧重不與焉。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中分軍,大將軍出定襄,驃騎將軍出代,鹹約絕幕擊匈奴。單于聞之,遠其輜重,以精兵待於幕北。與漢大將軍接戰一日,會暮,大風起,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單于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獨身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漢兵夜追不得。行斬捕匈奴首虜萬九千級,北至闐顏山趙信城【集解】:如淳曰:“信前降匈奴,匈奴築城居之。”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