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三百一十八 列傳第七十七

張方平 王拱辰 張 趙概 胡宿(子宗炎 從子宗愈 宗回)

張方平,字安道,南京人。少穎悟絕倫,家貧無書,從人假三史,旬日即歸之,曰:"吾已得其詳矣。"凡書皆一閱不再讀,宋綬、蔡齊以為天下奇才。舉茂材異等,為校書郎、知崑山縣。又中賢良方正,選遷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趙元昊且叛,為嫚書來,規得譴絕以激使其眾。方平請:"順適其意,使未有以發,得歲月之頃,以其間選將厲士,堅城除器,為不可勝以待之。雖終於必叛,而兵出無名,吏士不直其上,難以決勝。小國用兵三年,而不見勝負,不折則破;我以全制其後,必勝之道也。"時天下全盛,皆謂其論出姑息,決計用兵。方平上《平戎十策》,以為:"入寇當自延、渭,巢穴之守必虛。宜屯兵河東,卷甲而趨之,所謂攻其所必救,形格勢禁之道也。"宰相呂夷簡善其策而不果行。當召試館職,仁宗曰:"是非兩策制科者乎?何試也?"命直集賢院,俄知諫院。夏人寇邊,方平首乞合樞密之職於中書,以通謀議。帝然之,遂以宰相兼樞密使。時調諸道弓手,刺其壯者為宣毅、保捷,方平連疏爭之,弗聽。既而兩軍驕甚,合二十餘萬,皆市人不可用,如方平言。

夏竦節制陝西並護諸將,四路以稟復失事機,且詔使出師,逗遛不行。及豐州陷,劉平等覆師,主帥皆坐譴,竦獨不預,方平劾罷之,而請四路帥臣,各自任戰守。西師久未解,元昊亦困弊,方平言:"陛下猶天地父母也,豈與犬豕豺狼較乎?願因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帝喜曰:"是吾心也。"是歲,改慶曆赦書,敕邊吏通其善意,元昊竟降。既,以修起居注使契丹。契丹主顧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騎而擊球於前,酌玉卮飲之,且贈以所乘馬。還,知制誥,權知開封府。府事叢集,前尹率書板識之,方平獨默記決遣,無少差忘。進翰林學士。元昊既臣,而與契丹有隙,來請絕其使,議者不可。方平曰:"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強敵,非計也。宜賜元昊詔,使之審處,但嫌隙朝除,則封冊暮下。如此,於西、北為兩得矣。"時韙其謀。拜御史中丞,改三司使。

初,王拱辰議榷河北鹽,方平見曰:"河北再榷鹽,何也?"帝曰:"始立法耳。"方平曰:"昔周世宗以鹽課均之稅中,今兩稅鹽錢是也。豈非再榷乎?"帝驚悟,方平請直降手詔罷之。河朔父老迎拜於澶州,為佛老會七日,以報上恩,事具《食貨志》。加端明殿學士、判太常寺。

禁中衛卒夜變,帝旦語二府,獎張貴妃扈蹕功。夏竦即倡言:"當求所以尊異之禮。"方平聞之,謂陳執中曰:"漢馮婕妤身當猛獸,不聞有所尊異;且皇后在而尊貴妃,古無是事。果行之,天下之責,將萃於公矣。"執中瞿然而罷。

帝以豐財省費訪群臣,方平既條對,又獨上數千言,大略以為:"祥符以來,務為姑息,漸失祖宗之舊。取士、任子、磨勘、遷補之法壞,命將養兵,皆非舊律。國用既窘,則政出多門;大商豪民乘隙射利,而茶鹽香礬之法亂。此治忽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帝覽對甚悅,且大用,會判官楊儀得罪,坐與交,出知滁州。頃之,知江寧府,入判流內銓。

以侍講學士知滑州,徙益州。未至,或扇言儂智高在南詔,將入寇,攝守亟調兵築城,日夜不得息,民大驚擾。朝廷聞之,發陝西步騎兵仗,絡繹往戍蜀。詔趣方平行,許以便宜從事,方平曰:"此必妄也。"道遇戍卒,皆遣歸,他役盡罷。適上元張燈,城門三夕不閉,得邛部川譯人始造此語者,梟首境上,而流其餘黨,蜀人遂安。

復以三司使召。方西鄙用兵,兩蜀多所調發,方平為奏免橫賦四十萬,減鑄鐵錢十餘萬緡。又建言:"國家都陳留,當四通五達之道,非若雍、洛有山川足恃,特倚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以汴為主,汴帶引淮、江,利盡南海。天聖已前,歲調民浚之,故水行地中。其後,淺妄者爭以裁減役費為功,汴日以塞,今仰而望焉,是利尺寸而喪丘山也。"乃畫上十四策。富弼讀其奏,漏盡十刻,帝稱善。弼曰:"此國計大本,非常奏也。"悉如其說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