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演義》第六十七回 巾幗英雄桴鼓助戰 鬚眉豪氣舞劍吟詞


是夕,即依著梁夫人計議,安排停當,專待廝殺。詰朝由梁夫人統領中軍,自坐樓櫓,準備擊鼓。但見她頭戴雉尾,足踏蠻靴,滿身裹著金甲,好似出塞的昭君,投梭的龍女。煞是好看。兀朮領兵殺至,遙望中軍樓船,坐著一位女釵裙,也不知她是何等人物,已先驚詫得很。輾轉一想,管不得什麼好歹,且先殺將過去,再作計較。當下傳令攻擊,專從中軍殺入。哪知梆聲一響,萬道強弩,注射出來,又有轟天大炮,接連發聲,數十百斤的巨石,似飛而至,觸著處不是斃人,就是碎船,任你如何強兵銳卒,一些兒都用不著。兀朮忙下令轉船,從斜刺里東走,又聽得鼓聲大震,一彪水師突出中流,為首一員統帥,不是別人,正是威風凜凜的韓世忠。兀朮令他艦敵著,自己又轉舵西向,擬從西路過江,偏偏到了西邊,復有一員大將,領兵攔住,仔細一瞧,仍是那位韓元帥。用筆神妙。兀朮暗想道:“我今日見鬼了。那邊已派兵敵住了他,為何此處他又到來?”正在凝思的時候,旁邊閃出一人,大呼殺敵,仗著膽躍上船頭,去與世忠對仗。兀朮瞧著,乃是愛婿龍虎大王,忙欲叫他轉來,已是兩不相問,霎時間對面敵兵,統用長矛刺擊,帶戳帶鉤,把這位龍虎大王鉤下水去。兀朮急呼水手撈救,水手尚未泅江,那邊的水卒早已跳下水中,擒住龍虎大王,登船報功去了。兀朮又驚又憤,自欲督兵突路,哪禁得敵矛齊集,部眾紛紛落水,眼見得無隙可鑽,只好麾眾退去。
韓世忠追殺數里,聽鼓聲已經中止,才行收軍。返至樓船,見梁夫人已經下樓,不禁與她握手道:“夫人辛苦了!”梁夫人道:“為國忘勞,有甚么辛苦!惟有無敵酋拿住?”世忠道:“拿住一個。”夫人道:“將軍快去發落,妾身略去休息,恐兀朮復來,再要動兵。”有備無患,的是行軍要訣。言畢,自去船後。世忠即命將龍虎大王牽到,問了數語,知是兀朮愛婿,便將他一刀兩段,結果性命。只難為兀朮愛女。此外檢查軍士,沒甚死亡,不過傷了數名,統令他安心調治。忽有兀朮遣使致書,情願盡歸所掠,放他一條歸路。世忠不許,叱退來使。來使臨行時,又請添送名馬,世忠仍不許,來使只好自去。兀朮因世忠不肯假道,遂自鎮江泝流而上,世忠也趕緊開船。金兵沿南岸,宋軍沿北岸,夾江相對,一些兒不肯放鬆。就是夜間亦這般對駛,擊柝聲互相應和。到了黎明,金兵已入黃天盪。這黃天盪,是個斷港,只有進路,並無出路。兀朮不知路徑,掠得兩三個漁父,問明原委,才覺叫苦不迭,再四躊躇,只有懸賞求計。俗語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是得一謀士,也藉千金招致。當下果然有一土人獻策道:“此間望北十餘里,有老鸛河故道,不過日久淤塞,因此不通。若發兵開掘,便好通道秦、淮了。”此人貪金助虜,辦屬可恨。兀朮大喜,立畀千金,即令兵士往鑿。兵士都想逃命,一齊動手,即夕成渠,長約三十餘里,遂移船趨建康。薄暮到了牛頭山,忽然鼓角齊鳴,一彪軍攔住去路,兀朮還道是留駐的金兵,前來相接,因即拍馬當先,自去探望。遙見前面列著黑衣軍,又當天色蒼茫,辨不出是金軍,是宋軍,正遲疑間,突有鐵甲銀鍪的大將,挺槍躍馬,帶著百騎,如鏇風般殺來。兀朮忙回入陣中,大呼道:“來將是宋人,須小心對敵。”部眾亟持械迎斗,那大將已馳突入陣,憑著一桿丈八金槍,盤鏇飛舞,幾似神出鬼沒,無人可當。金人被刺死無數,並因日色愈昏,弄得自相攻擊,伏屍滿途。兀朮忙策馬返奔,一口氣跑至新城,才敢轉身回顧,見逃來的統是本部敗兵,後面卻沒有宋軍追著,心下稍稍寬慰,便問部眾道:“來將是什麼人?有這等厲害!”有一卒脫口應道:“就是岳爺爺。”兀朮道:“莫非就是岳飛嗎?果然名不虛傳。”從金人口中,敘出岳飛,力避常套。是晚在新城紮營,命邏卒留心防守。兀朮也不敢安寢,待到夜靜更闌,方覺矇矓欲睡,夢中聞小校急報導:“岳家軍來了!”當即霍然躍起,披甲上馬,棄營急走。金兵也跟著奔潰。怎奈岳家軍力追不捨,慢一步的,都做了刀下鬼,惟腳生得長,腿跑得快,還算僥倖脫網,隨兀朮逃至龍灣。兀朮見岳軍已返,檢點兵士,十成中已傷亡三五成,忍不住長嘆道:“我軍在建康時,只防這岳飛截我後路,所以令偏將王權等,留駐廣德境內,倚作後援,難道王權等已經失敗么?現在此路不得過去,如何是好?”將士等進言道:“我等不如回趨黃天盪,再向原路渡江,想韓世忠疑我已去,不至照前預備哩。”兀朮沈吟半晌,方道:“除了此策,也沒有他法了。”遂自龍灣乘舟,再至黃天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