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卷六十四 列傳第二十四◎鄭鮮之 裴松之 何承天



滕非下官鄉親,又不周鏇,才能非所能悉。若以滕謀能決敵,才能周用,此自追蹤古人,非議所及。若是士流,故謂宜如子夏受曾參之詞,可謂善矣,而子夏無不孝之稱也。意之所懷,都盡於此,自非名理,何緣多其往復;如其折中,裁之居宗。

桓偉進號安西,轉補功曹,舉陳郡謝絢自代,曰:"蓋聞知賢弗推,臧文所以竊位;宣子能讓,晉國以之獲寧。鮮之猥承人乏,謬蒙過眷,既恩以義隆,遂再叨非服。知進之難,屢以上請,然自退之志,未獲暫申,夙夜懷冰,敢忘其懼。伏見行參軍謝絢,清悟審正,理懷通美,居以端右,雖未足舒其采章,升庸以漸,差可以位擬人。請乞愚短,甘充下列,授為賢牧,實副群望。"入為員外散騎侍郎,司徒左西屬,大司馬琅邪王錄事參軍,仍遷御史中丞。

性剛直,不阿強貴,明憲直繩,甚得司直之體。外甥劉毅,權重當時,朝野莫不歸附,鮮之盡心高祖,獨不屈意於毅,毅甚恨焉。義熙六年,鮮之使治書侍御史丘洹奏彈毅曰:"上言傳詔羅道盛輒開箋,遂盜發密事,依法棄市,奏報行刑,而毅以道盛身有侯爵,輒復停宥。按毅勛德光重,任居次相,既殺之非己,無緣生之自由。又奏之於先,而弗請於後,閫外出疆,非此之謂。中丞鮮之於毅舅甥,制不相糾,臣請免毅官。"詔無所問。

時新制長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錮三年。山陰令沈叔任父疾去職,鮮之因此上議曰:"夫事有相權,故制有與奪,此有所屈,而彼有所申。未有理無所明,事無所獲,而為永制者也。當以去官之人,或容詭托之事。詭托之事,誠或有之,豈可虧天下之大教,以末傷本者乎?且設法蓋以眾苞寡,而不以寡違眾,況防杜去官而塞孝愛之實。且人情趨於榮利,辭官本非所防,所以為其制者,蒞官不久,則奔競互生,故杜其欲速之情,以申考績之實。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義疾理,莫此為大。謂宜從舊,於義為允。"從之。於是自二品以上父母沒者,墳墓崩毀及疾病族屬輒去,並不禁錮。

劉毅當鎮江陵,高祖會於江寧,朝士畢集。毅素好摴蒱,於是會戲。高祖與毅斂局,各得其半,積錢隱人,毅呼高祖並之。先擲得雉,高祖甚不說,良久乃答之。四坐傾矚,既擲,五子盡黑,毅意色大惡,謂高祖曰:"知公不以大坐席與人!"鮮之大喜,徒跣繞床大叫,聲聲相續。毅甚不平,謂之曰:"此鄭君何為者!"無復甥舅之禮。高祖少事戎旅,不經涉學,及為宰相,頗慕風流,時或言論,人皆依違之,不敢難也。鮮之難必切至,未嘗寬假,要須高祖辭窮理屈,然後置之。高祖或有時慚恧,變色動容,既而謂人曰:"我本無術學,言義尤淺。比時言論,諸賢多見寬容,唯鄭不爾,獨能盡人之意,甚以此感之。"時人謂為"格佞"。

自中丞轉司徒左長史,太尉咨議參軍,俄而補侍中,復為太尉咨議。十二年,高祖北伐,以為右長史。鮮之曾祖墓在開封,相去三百里,乞求拜省,高祖以騎送之。宋國初建,轉奉常。

佛佛虜陷關中,高祖復欲北討,行意甚盛。鮮之上表諫曰:"伏思聖略深遠,臣之愚管無所措其意。然臣愚見,竊有所懷。虜凶狡情狀可見,自關中再敗,皆是帥師違律,非是內有事故,致外有敗傷。虜聞殿下親御六軍,必謂見伐,當重兵守潼關,其勢然也。若陵威長驅,臣實見其未易;若輿駕頓洛,則不足上勞聖躬。如此,則進退之機,宜在熟慮。賊不敢乘勝過陝,遠懾大威故也。今盡用兵之算,事從屈申,遣師撲討,而南夏清晏,賊方懼將來,永不敢動。若輿駕造洛而反,凶醜更生揣量之心,必啟邊戎之患,此既必然。江南顒顒,傾注輿駕,忽聞遠伐,不測師之深淺,必以殿下大申威靈,未還,人情恐懼,事又可推。往年西征,劉鍾危殆,前年劫盜破廣州,人士都盡。三吳心腹之內,諸縣屢敗,皆由勞役所致。又聞處處大水,加遠師民敝,敗散,自然之理。殿下在彭城,劫盜破諸縣,事非偶爾,皆是無賴凶慝。凡順而撫之,則百姓思安;違其所願,必為亂矣。古人所以救其煩穢,正在於斯。漢高身困平城,呂后受匈奴之辱,魏武軍敗赤壁,宣武喪師枋頭,神武之功,一無所損。況偏師失律,無虧於廟堂之上者邪!即之事實,非敗之謂,唯齡石等可念爾。若行也,或速其禍。反覆思惟,愚謂不煩殿下親征小劫。西虜或為河、洛之患,今正宜通好北虜,則河南安。河南安,則濟、泗靜。伏願聖鑑察臣愚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