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二十六 列傳第五十一



元紘當國,務峻涯檢,抑奔競,夸進者憚之。五月五日,宴武成殿,賜群臣襲衣,特以紫服、金魚錫元紘及蕭嵩,群臣無與比。是時,廢京司職田,議者欲置屯田。元紘曰:"軍國不同,中外異制,若人閒無役,地棄不墾,以閒手耕棄地,省饋運,實軍糧,於是有屯田,其為益尚矣。今百官所廢職田不一縣,弗可聚也;百姓私田皆力自耕,不可取也。若置屯,即當公私相易,調發丁夫。調役則業廢於家,免庸則賦闕於國,內地為屯,古未有也。恐得不補失,徒為煩費。"遂止。初,左庶子吳兢為史官,譔《唐書》及《春秋》,未成,以喪解,後上書請畢其功,詔許就集賢院成書;張說致仕,詔在家修史。元紘因言:"國史記人君善惡、王政損益,褒貶所系,前聖尤重。今國大典,分散不一,且太宗別置史館禁中,所以秘嚴之也。請勒說以書就館,參會譔錄。"詔可。

後與杜暹不協,數辨爭帝前,帝不懌,皆罷之,以元紘為曹州刺史,徙蒲州,引疾去。後以戶部尚書致仕,復起為太子詹事。卒,贈太子少傅,謚曰文忠。

元紘再世宰相,有清節,其當國累年,未嘗改治第宅,僮馬敝弱,得封物賙給親族。宋璟嘗嘆曰:"李公引宋遙之美,黜劉晃之貪,為國相,家無留儲,雖季文子之德,何以加之!"

杜暹,濮州濮陽人。父承志,武后時為監察御史。懷州刺史李文暕為人所告,詔承志推驗,無實。文暕,宗室近屬也,卒得罪,承志貶為方義令,遷天官員外郎。見羅織獄興,移疾去,卒於家。

自高祖至暹,五世同居。暹尤恭謹,事繼母孝。擢明經第,補婺州參軍,秩滿歸,吏以紙萬番贐之,暹為受百番,眾嘆曰:"昔清吏受一大錢,何異哉?"為鄭尉,復以清節顯。華州司馬楊孚,公挺人也,每咨重暹。會孚遷大理正,暹適以累當坐,孚曰:"使若人得罪,眾安勸乎?"以狀言執政,繇是擢為大理評事。

開元四年,以監察御史覆屯磧西。會安西副都護郭虔瓘與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獻、鎮守使劉遐慶更相訟,詔暹即按。入突騎施帳,究索左驗。虜以金遺暹,暹固辭,左右曰:"公使絕域,不可失戎心。"乃受焉,陰埋幕下。已出境,乃移文畀取之。突厥大驚,度磧追,不及,去。遷給事中,以母喪解。會安西都護張孝嵩遷太原尹,或言暹往使安西,虜伏其清,今猶慕思,乃奪服拜黃門侍郎兼安西副大都護。明年,于闐王尉遲朒約突厥諸國叛,暹覺其謀,發兵討斬之,支黨悉誅,更立君長,于闐遂安。以功加光祿大夫。守邊四年,撫戎練士,能自勤勵,為夷夏所樂。

十四年,召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遣中使往迎。謁見,賜絹二百、馬一匹、第一區。與李元紘輕重不得,罷為荊州都督長史,歷魏州刺史、太原尹。帝幸北都,進戶部尚書,許扈蹕。還,復東幸,以暹為京留守。暹率當番衛士繕三宮城,浚池,督役不少懈。帝聞嘉之,數賜書褒勞,進禮部尚書,封魏縣侯。

二十八年卒,贈尚書右丞相,遣使護喪,禁中出絹三百匹賜之,太常謚曰貞肅。右司員外郎劉同升等以暹行忠孝,謚有未盡,博士裴總謂暹往以墨衰受命安西,雖勤勞於國,不得盡孝。其子列訴,帝更敕有司考定,卒謚貞孝。

暹友愛,撫異母弟昱甚厚。其為人少學術,故當朝議論,時時失淺薄。然能以公清勤約自將,亹癖為之,自弱冠誓不通親友獻遺,以終身。既卒,尚書省及故吏致賻,其子孝友一不受,以行暹素志雲。

暹族子鴻漸。鴻漸字之巽。父鵬舉,與盧藏用隱白鹿山,以母疾,與崔沔同授醫蘭陵蕭亮,遂窮其術。歷右拾遺。玄宗東行河,因游畋,上賦以風。終安州刺史。

鴻漸第進士,解褐延王府參軍,安思順表為朔方判官。祿山亂,皇太子按軍平涼,未知所適,議出蕭關趣豐安。鴻漸與六城水運使魏少游、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謀曰:"胡羯亂常,二京覆沒,太子治兵平涼,然散地難恃也。今朔方制勝之會,若奉迎太子,西詔河、隴,北結回紇,回紇固與國,收其勁騎,與大兵合,鼓而南,雪社稷之恥,不亦易乎!"即具上兵馬招輯之勢,且錄軍資、器械、儲廥凡最,使涵詣平涼見太子,太子大悅。會裴冕至自河西,亦勸之朔方。而鴻漸與漪至白草頓迎謁,說曰:"朔方天下勁兵,靈州用武地。今回紇請和,吐蕃結附,天下列城堅守,以待王命。縱為賊據,日夜望官軍,以圖收復。殿下治兵長驅,逆胡不足滅也。"太子喜曰:"靈武我之關中,卿乃吾蕭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