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二十六 列傳第五十一



九齡體弱,有愬藉。故事,公卿皆搢笏於帶,而後乘馬。九齡獨常使人持之,因設笏囊,自九齡始。後帝每用人,必曰:"風度能若九齡乎?"初,千秋節,公、王並獻寶監,九齡上"事鑒"十章,號《千秋金鑒錄》,以伸諷諭。與嚴挺之、袁仁敬、梁升卿、盧怡善,世稱其交能終始者。及為相,諤諤有大臣節。當是時,帝在位久,稍怠於政,故九齡議論必極言得失,所推引皆正人。武惠妃謀陷太子瑛,九齡執不可。妃密遣宦奴牛貴兒告之曰:"廢必有興,公為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曰:"房幄安有外言哉!"遽奏之,帝為動色,故卒九齡相而太子無患。安祿山初以范陽偏校入奏,氣驕蹇,九齡謂裴光庭曰:"亂幽州者,此胡雛也。"及討奚、契丹敗,張守珪執如京師,九齡署其狀曰:"穰苴出師而誅莊賈,孫武習戰猶戮宮嬪,守珪法行於軍,祿山不容免死。"帝不許,赦之。九齡曰:"祿山狼子野心,有逆相,宜即事誅之,以絕後患。"帝曰:"卿無以王衍知石勒而害忠良。"卒不用。帝後在蜀,思其忠,為泣下,且遣使祭於韶州,厚幣恤其家。開元後,天下稱曰曲江公而不名雲。建中元年,德宗賢其風烈,復贈司徒。

子拯,居父喪,有節行,後為伊闕令。會祿山盜河、洛,陷焉。而終不受偽官。賊平,擢太子贊善大夫。

九齡弟九皋,亦有名,終嶺南節度使。其曾孫仲方。

仲方,生歧秀,父友高郢見,異之,曰:"是兒必為國器,使吾得位,將振起之。"貞元中,擢進士、宏辭,為集賢校理,以母喪免。會郢拜御史大夫,表為御史。進累倉部員外郎。

會呂溫等以劾奏宰相李吉甫不實,坐斥去,仲方以溫黨,補金州刺史。宦人奪民田,仲方三疏申理,卒與民直。入為度支郎中。吉甫卒,太常謚恭懿,博士尉遲汾清謚敬憲,仲方挾前怨未已,因上議曰:"古之謚,考大節,略細行,善善惡惡,一言而足。按吉甫雖多才多藝,而側媚取容,疊致台袞,寡信易謀,事無成功。且兵兇器,不可從我始,至以伐罪,則邀必成功。今內有賊輔臣之盜,外有懷毒蠆之臣,師徒暴野,農不得在畝,婦不得在桑,耗賦殫畜,屍僵血流,胔骼成岳,毒痡之痛,訴天無辜,階禍之發,實始吉甫。"又言:"吉甫平易柔寬,名不配行。請俟蔡平,然後議之。"憲宗方用兵,疾其言醜訐,貶為遂州司馬。稍進河南少尹、鄭州刺史。

敬宗立,李程輔政,引為諫議大夫。帝時詔王播造競渡舟三十艘,度用半歲運費。仲方見延英,論諍堅苦,帝為減三之二。又詔幸華清宮,仲方曰:"萬乘之行,必具葆衛,易則失威重。"不從,猶見慰勞。鄠令崔發以辱黃門系獄,逢赦不見宥。仲方曰:"恩被天下,流昆蟲,而不行御前乎?"發繇是不死。大和初,出為福建觀察使。召還,進至左散騎常侍。李德裕秉政,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德裕罷,復拜常侍。

李訓之變,大臣或誅或系。翌日,群臣謁宣政,牙闔不啟。群臣錯立朝堂,無史卒贊候,久乃半扉啟,使者傳召仲方曰:"有詔,可京兆尹。"然後門辟,喚仗。於時族夷將相,顱足旁午,仲方皆密使識其屍。俄許收葬,故胔骸不相亂。已而禁軍橫,多撓政,仲方勢笮,不能有所繩劾。宰相鄭覃更以薛元賞代之,出為華州刺史。召入,授秘書監。人頗言覃助德裕,擯仲方不用。覃乃擬丞、郎以聞。文宗曰:"侍郎,朝廷華選。彼牧守無狀,不可得。"但封曲江縣伯。卒,七十二,贈禮部尚書,謚曰成。仲方確正有風節,既駁吉甫謚,世不直其言,卒不至顯。既歿,人多傷之。

始,高祖仕隋時,太宗方幼而病,為刻玉像於熒陽佛祠以祈年,久而刓晦,仲方在鄭,敕吏治護,鏤石以聞,傳於時。

韓休,京兆長安人。父大智,洛州司功參軍,其兄大敏,仕武后為鳳閣舍人。梁州都督李行褒為部人告變,詔大敏鞫治。或曰:"行褒諸李近屬,後意欲去之,無列其冤,恐累公。"大敏曰:"豈顧身枉人以死乎?"至則驗出之。後怒,遣御史覆按,卒殺行褒,而大敏賜死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