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二十六 列傳第五十一



既至靈武,鴻漸即與冕等勸即皇帝位,以系中外望。六請,見聽。鴻漸明習朝章,采舊儀,設壇壝城南,先一日草其儀上之。太子曰:"聖皇在遠,寇逆方結,宜罷壇場,它如奏。"太子即位,是為肅宗,授鴻漸兵部郎中,知中書舍人事。俄為武部侍郎,遷河西節度使。兩京平,又節度荊南。乾元二年,襄州大將康楚元等反,刺史王政脫身走,楚元偽稱南楚霸王,因襲荊州。鴻漸棄城遁,人皆南奔,爭舟溺死者甚眾。澧、朗、復、郢等州聞鴻漸出,皆竄伏山谷。俄而商州刺史韋倫平其亂。

久之,乃召鴻漸為尚書右丞、太常卿,充禮儀使。泰、建二陵制度皆鴻漸綜正,以優,封衛國公。又建言:"《周官》:'凶荒殺禮。'今承大亂,民人夷殘,其婚葬鹵簿,非於國有大功及二等以上親皆不許給。"詔可。

代宗廣德二年,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進中書侍郎。崔旰殺郭英軿據成都,邛州牙將柏貞節、滬州牙將楊子琳、劍州牙將李昌膋以兵討旰,蜀、劍大亂。命鴻漸以宰相兼成都尹、山南西道劍南東川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往鎮撫之。鴻漸性畏怯,無它遠略,而晚節溺浮圖道,畏殺戮。及逾劍門,懲艾張獻誠敗,憚旰雄武,先許以不死。既見,禮遇之,不敢加譙責,反委以政,日與從事杜亞、楊炎縱酒高會,因薦旰為成都尹,而授貞節邛州刺史,子琳滬州刺史,各罷兵。乃請入朝,許之。及見帝,盛言旰威略可任,宜為留後。獻寶器五床、羅錦十五床,麝臍五石。復輔政。議者疾其長亂。進門下侍郎。大曆三年,兼東都留守、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辭疾不行。又讓山南、劍南副元帥,聽之。四年,疾甚,辭宰相,罷三日卒,年六十一,贈太尉,謚曰文憲。

鴻漸自蜀還,食千僧,以為有報,搢紳效之。病甚,令僧剔項發,遺命依浮圖葬,不為封樹。

張九齡,字子壽,韶州曲江人。七歲知屬文,十三以書乾廣州刺史王方慶,方慶嘆曰:"是必致遠。"會張說謫嶺南,一見厚遇之。居父喪,哀毀,庭中木連理。擢進士,始調校書郎,以道侔伊呂科策高第,為左拾遺。時玄宗即位,未郊見,九齡建言:

天,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自古繼統之主,必有郊配,盡敬天命,報所受也。不以德澤未洽,年穀未登,而闕其禮。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謂成王幼沖,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可廢也。漢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亦言:"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於禮,故《春秋》非之。"臣謂衡、仲舒古之知禮。皆以郊之祭所宜先也。陛下紹休聖緒,於今五載,而未行大報,考之於經,義或未通。今百穀嘉生,鳥獸鹹若,夷狄內附,兵革用弭,乃怠於事天,恐不可以訓。願以迎日之至,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則聖典無遺矣。

又言:

乖政之氣,發為水旱。天道雖遠,其應甚邇。昔東海枉殺孝婦,天旱久之。一吏不明,匹婦非命,則天昭其冤。況六合元元之眾,縣命於縣令,宅生於刺史,陛下所與共治,尤親於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豈唯一婦而已。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擇之,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之任。為斥逐之地。或因附會以忝高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武夫、流外,積資而得,不計於才。刺史乃爾,縣令尚可言哉?氓庶,國家之本,務本之職,乃為好進者所輕,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擾,聖化從此銷郁,繇不選親人以成其敝也。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於計私,甚自得也。京師衣冠所聚,身名所出,從容附會,不勤而成,是大利在於內,而不在於外也。智慧型之士,欲利之心,安肯復出為刺史、縣令哉?國家賴智慧型以治,而常無親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臣愚謂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則能者可行。宜遂科定其資:凡不歷都督、刺史,雖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歷縣令,雖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給、舍;都督、守、令雖遠者,使無十年任外。如不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猶未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