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二百十六·列傳第一百十二



至正八年,拜監察御名,劾太慰阿乞剌欺罔之罪,並言:“明里董阿、也里牙、月魯不花皆陛下不共載天之仇。伯顏賊殺宗室嘉王,郯王十二口,稽之古法,當伏門誅,而其子弟尚仕於朝,宜誅竄。別兒怯不花阿附權奸,亦宜遠貶。今災異迭見,盜賊蜂起,海寇敢於要君,閫帥敢於玩寇,恐有唐未藩鎮之禍。”不聽。

及毛貴陷山東,上疏言根本之禍有六,征討之禍有四。根本之禍:一曰輕大臣,二曰解權綱,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離人心,六曰濫刑獄。其言事安逸之禍曰:

臣伏見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統,履艱難而登大寶,因循治安,漸不如初。今天下可謂多事矣,天道可謂變常矣,民情可謂難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時,戰兢惕厲之日也。陛下宜臥薪嘗膽,奮發悔過,思祖宗創業之難,今日覆亡之易。於是而修實德,則可以笞天意,推至誠,則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勞,聲色之玩,皆宜痛自改悔。有不盡者。亦宜防微杜漸,禁於未然。而陛下乃安焉處之,如天下太平無事之時,此所謂根本之禍也。

征討之禍:一曰不慎調度,二曰不資群策,三曰不明賞罰,四曰不擇將帥。其言不明賞罰之禍曰:

臣伏見調兵六年,既無紀律之法,又無激勸之宜,將帥掩敗為功,指虛為實,大小相謾,上下相依,其性情不一,而邀功求賞則同。是以有覆軍之將,殘民之將,怯懦之將,貪婪之將,所經之處,雞犬一空,貨財俱盡。及其面諛遊說,反以冒功受賞。

今克復之地悉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餘里,郡縣星羅橫布,歲輸錢穀數百萬,計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師三、四縣而已。兩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蕭條。夫有土、有人、有財,然後可望軍旅不乏,饋餉不竭。今寇敵已至之境,固不忍言,未至之處,尤可寒心。如此而望軍旅不乏,饋餉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況以地方有限之費而供將帥無窮之欲哉!

陛下事佛求福,以天壽節而禁屠宰,皆虛名也。今天下殺人矣,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將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哉!

潁上之寇,始結白蓮教,以佛法誘眾,終挾威權,以兵抗拒。視其所向,駸駸可畏,其勢不至於亡吾社稷,燼吾國家不已也。朝廷不思靖亂,而反為階亂,其禍至慘,其毒至深,其關係至大。有識者為之痛心。此征討之禍也。

疏奏,不省。

權臣惡其訐直,二十年,除僉山南道肅政廉訪司事。至則劾中書右丞也先不花、參知政事脫脫木兒、治書侍御史奴奴弄權誤國之罪,又不報。是時,孛羅帖木兒駐兵大同,察罕帖木兒駐兵洛陽,二將方以急晉冀為事,構兵相攻。朝廷遣也先不花、脫脫木兒、奴奴往解之。既受命,不前進。楨又言其庸懦無憂國之心,枉道延安以西,繞數千里遲遲而行,使兩軍日夜仇殺,黎庶肝腦塗地,宜急殛之,以救時危。亦不報。楨乃慨然嘆曰:“天下事不可為矣。”即辭官,歸居河中安邑。有訪之者,不復言時事,但對之流涕而已。

二十四年,孛羅帖木兒犯闕,皇太子出居冀寧,奏除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擴廓帖木兒將輔皇太子八討孛羅帖木兒,遣使傳皇太子令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楨復書曰:

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內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陝之區所存無幾,江左日思薦食上國,湘漢、荊楚、川蜀淫名僭號,幸我有變,利我多虞。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藺之於趙,寇、賈之於漢乎!京師一殘,假有不逞之徒,崛起草澤,借名義尊君父,倡其說於天下,閣下將何以處之?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御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藉藉,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下憂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仆之拳拳為言者,獻忠之道也。

然為言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衛生靈三也。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衛出公據國,至於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兌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後至於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於邪謀,遂成靈武之篡。千載之下,雖有智辨百出,不能為雪。鳴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