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卷二百十六·列傳第一百十二



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肆其寵樂,使忘其覺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閣下覽觀焉!謀出於萬全則善矣,急則其變不測,徐則其釁可乘。通其往來之使,達其上下之情,得其情斯得其策矣。

擴廓帖木兒深然之。後三年卒。

陳祖仁,字子山,汴梁開封人。父安國,常州晉陵尹。

祖仁貌寢,眇一日,然議論偉然,剛正負氣節,博學能文。至正二年,舉進士第一,授翰林修撰,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修官。歷太廟署令、太常博士,遷翰林待制。出僉山東肅政廉訪司事,擢監察御史。復出為山北肅政廉訪司副使。召拜翰林直學士,擢侍講學士,除參議中書省事。

二十二年五月,帝欲修上都宮闕,工役大興。祖仁上疏曰:

自昔人君不幸,遇多難之時,孰不欲奮發有為,成不世之功,以光復祖宗之業。苟或上不奉於天道,下不順於民心,緩急失宜,舉措未當,雖無事之時,猶或致亂,而況欲撥亂世反之正乎!

上都宮闕,創自先帝,修於累朝,自經兵火,焚毀殆盡。此固陛下日夜痛心,所宜亟圖興復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瘡痍未瘳,倉庫告虛,財用將竭,乃欲驅疲民以供大役,廢其耕耨,而荒其田畝,何異扼其吭而奪之食,以速其斃乎!

陛下追惟祖宗宮闕,念茲在茲,然不思今日所當興復,乃有大於此者。假令上都宮闕未復,固無妨於陛下之寢處,使因是而違天道失人心,則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輕棄之乎?

願陛下以愛惜民力為本,以恢復天下為務,信賞必罰,以驅策英雄,親正人,遠邪佞,以圖謀治道。夫如是,則承平之觀不日鹹復,詎止上都宮闕而已乎!

疏奏,其事遂寢。

二十三年二二月,拜治書侍御史。時宦者資正使朴不花與宣政使橐歡,內恃皇太子,外結丞相搠思監,驕恣不法。監察御史傅公讓上章暴其過,忤皇太子意,左遷吐蕃宣慰司經歷,它御史累疏諫爭,皆外除。祖仁上書皇太子曰:

御史糾劾橐歡、不花奸邪等事,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論。今殿下未賜詳察,輒加沮抑,擯斥御史,詰責台臣,使奸臣橐政之情不得達於君父,則亦過矣。

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諫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豎之微,而於天下之重、台諫之言,一切不恤,獨不念祖宗乎!且殿下之職,止於監國撫軍,問安視膳而已,此外予奪賞罰之權,自在君父。今方毓德春宮,而使諫臣結舌,凶人肆志,豈惟君父徒擁虛名,即天下蒼生亦將奚望焉!

疏上,皇太子怒,令御史大夫老的沙諭祖仁,謂:“台臣所言雖是,但橐歡等俱無是事,御史糾劾不實,已與美除。昔裕宗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密使,凡軍國重事合奏聞者,乃許上聞,非獨我今日如是也。”祖仁復上疏曰:

御史所劾,得于田野之間。殿下所詢,不出宮牆之內,所以全此二人者,止緣不見其奸。昔唐德宗云:“人言盧杞奸邪,朕殊不覺。”使德宗早覺,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當時知之,獨德宗不知。今二人之奸,天下知之,獨殿下不知也。

且裕宗雖領軍國重事,至於台諫封章,自是御前開拆。假使東宮先閱,君父或有差失,諫臣有言,太子將使之聞奏乎?不使之聞奏乎?使之聞奏,則傷其父心,不使聞奏,則陷父於惡。殿下將安所處?

如知此說,則今日糾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

祖仁疏再上,即辭職。皇太子以其事聞,朴不花、橐皆自免,令老的沙諭祖仁等。

祖仁復上疏曰:

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今乃壞亂不可救藥。雖曰天運使然,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且區區二豎,猶不能除,況於大者。願陛下俯從台諫之言,擯斥二人,不令其以辭職為名,成其奸計,使海內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則將士孰不效力,天下可全而有,以還祖宗。若猶優柔不斷,則臣寧餓死田野,誓不與之同列也。書奏,帝大怒。是時,侍御史李國鳳亦上疏,言此二人必當斥逐。於是台臣自老的沙以下皆左遷,出祖仁為甘肅行省參知政事。時天寒,祖仁單衣就道,以弱女托於其友朱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