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九十七 起柔兆敦牂七月,盡強圉協洽四月,凡十月



甲寅,大風自北起,俄雪下數尺,連日夜不止。

乙卯,金人復使劉晏來趣親王、宰相出盟。

何屢趣郭京出師,京徒期再三,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丙辰,大風雪,京乃令守御者悉下城,毋得竊窺。因大啟宣化門,出攻金軍,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人分四翼,噪而前,京兵敗走,墮死於護龍河,城門急閉。京向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眾南遁。

金人遂登城,眾皆披靡,四壁兵皆潰。金人入南薰諸門,統制姚友仲死於亂兵。四壁守御使劉延慶奪門出奔,為追騎所殺。宦者黃經自赴火死。統制何應言、陳克禮、中書舍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慟哭曰:“朕不用种師道言,以至於此!”

衛士入都亭驛,執金使劉晏,殺之。

軍民數萬,斧左掖門求見天子,帝御樓諭遣之。衛士長蔣宣率其眾數百,欲邀乘輿犯圍而出;左右奔竄,獨孫傅、梅執禮、呂好問侍。宣抗聲曰:“國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孫傅呵之,宣以語侵傅。好問譬曉之曰:“若屬忘家,欲冒重圍衛上以出,誠忠義,然乘輿將駕,必甲乘無缺而後動,詎可輕邪!”宣屈服,曰:“尚書真知軍情。”麾其徒退。

何欲親率都民巷戰,金人宣言議和退師,乃止。

丁巳,遣及濟王栩使金軍以請成,懼,不敢行,帝固遣之,猶遲回良久不決。李若水嫚罵曰:“致國家如此,皆爾輩誤事。今社稷傾危,爾輩萬死何足塞責!”不得已,乃上馬,而足戰不能跨,左右扶上,北出朱雀門,所執鞭三墮地。既至,宗翰、宗望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無也。今之所議,期在割地而已。”還,言金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驚憂而疾,必欲之出,朕當親往。”喜和議成,既歸都堂,作會飲酒,談笑終日。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時,於陰雲中有雪絲長數寸墮地。是夜,雪霽,彗星見,有白氣出太微垣。

己未,遣何再往金軍。詔曰:“大金堅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廟生靈之故,義當親往。咨爾眾庶,毋致驚疑。”

庚申,日赤如火無光。

辛酉,車駕詣青城,何、陳過庭、孫傅等從。帝望齋宮門即下馬,步入一小位中。金人邀請乘馬人,帝不聽。與二帥相見,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以好語相慰籍,宗望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樓至南薰門,立泥雪中以俟駕回。

十二月,壬戌朔,帝留青城。宗翰遣蕭慶入城,居尚書省,朝廷動靜,並先關白。

是日,康王開大元帥府於相州,有兵萬人,分為五軍而進;既渡河,次於大名。宗澤以二千人與金人力戰,破其三十餘砦,履冰渡河,見王曰:“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王納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揚祖以三千人至,張俊、苗傅、楊沂中、田師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會帝遣曹輔齎蠟詔至,雲“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動。”汪伯彥等皆信之,宗澤獨曰:“敵人狡譎,是欲款吾師耳。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以解京城之圍!”伯彥等難之,勸王遣澤先行,自是澤不得與帥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彥請移軍東平,王從之。

癸亥,帝至自青城,士庶及太學生迎謁,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誤我父子!”觀者無不流涕。

甲子,金遣使來,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於是大括金銀,金價至五十千,銀至三千五百。金又索京城騾馬,括得七千餘匹,悉歸之。

金主詔元帥府曰:“將帥士卒立功者,第其功之高下遷賞之。其殞身行陳,歿於王事者,厚恤其家。賜贈官爵,務從優厚。”使完顏勖就軍中勞賜,宗翰、宗望皆執其手以勞之。宗翰等問勖所欲,勖曰:“惟好書耳。”載數車而還。

丙寅,遣陳過庭、折彥質往兩河,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歐陽珣等二十人持詔而往。

珣嘗上書,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及事急,會群臣議,珣至,復抗論:“當與力戰,戰敗而失地,它日取之直;不戰而割地,它日取之曲。”時宰怒,欲殺珣,乃以珣為將作監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為奸臣所誤至此,吾已辦一死來矣!汝等宜勉為忠義報國!”金人怒,執送燕,以焚死。